三月十七日,一個牽動人心的日子。
很多看似極度隱秘的消息便是如此,這一傳十、十傳百之下,便成了一個無人不知的事情。隨著今日的到來,眾人亦是紛紛翹首以盼。
凡是京城衙門的官員,都在關心著西苑、東江米巷的動靜。實質上,不僅是京城的官員,一些公子哥和商賈亦是關注著這一場大動靜。
吏部尚書掌握著百官的升遷,特別還會主持六年一屆的京察。不論是哪一派人士出任,對這個朝堂都有著極大的影響,甚至是影響著朝局的走向。
徐黨和董黨最是接近吏部尚書之位,他們那邊的官員對結果顯得是忐忑不安,而楊博所率領的山西幫同樣保持著最后的一絲希望。
只是不管如何猜測,很快便會有了答案,而大明的朝局亦會有新的變動。
林晧然多年的養氣功夫還是棋差一著,在城北卻是呆不住了,便是乘坐馬車低調地前往了城南,打到到東江米巷附近的茶樓關注著動靜。
他并沒有穿著那一套扎眼的三品官服,而是一副士子裝束,悄悄地來到了一間茶樓中。徑直上到二樓,正要朝著所訂的雅間而去。
哐……
經過一個雅間門口,房門突然被撞開,嚇得鐵柱擋在林晧然身前,而林福則是迎向那個身影。只是定睛一瞧,這出來的卻是一個哭泣著的少女。
房門被推開,里面的情況一目了然。卻見里面一位公子哥站立著,手里還攥著一張汗巾,單看那神色就不像是好人。
只是還不等林晧然有所行動,里面的陳伯仁從蒲團站了起來,卻是笑著迎出來道:“林府尹,今日怎么如此有空呢?”
大家都是聰明人,林晧然穿著士子服飾出現在這里,已然是要低調行事。只是他故意這么一問,毅然是不著痕跡地點到林晧然的痛處。
“聞得這里茶香四溢,便是過來飲上一壺!”林晧然給林福一個眼色,顯得很是自然地答道。
陳伯仁自然不會認為這就抓了林晧然的把握,卻是熱情地邀請道:“府尹大人,我今日覓得了上好的龍井,不如進來品上一品,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林晧然的臉上微微一笑,便是直接走了進去道。
陳伯仁領著林晧然進來,指著站立著的公子哥介紹道:“這位是董侍郎家的公子!”
在六部侍郎中,除了吏部左侍郎董份便無人姓董。縱使是有,能讓陳伯仁如何鄭重介紹,自然亦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公子才有此待遇。
董公子生得是濃眉大眼,只是編編長了一臉橫肉,加上那雙眼睛溜圓,給人一種奸滑的感覺,卻是規規矩矩地施禮道:“見過府尹大人!”
林晧然不置可否地微微點了點頭,徑直坐到嚴公子先前的位置。
陳伯仁看著董公子的臉色不善,便是暗暗地沖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雖然董份即將出任吏部尚書,但這終究還是沒有公布的事情。何況,對方是順天府尹,自然能夠表現得無禮一些。
“府尹大人,請稍等!”
陳伯仁沒有什么架子,卻是倒掉先前的茶葉,親自為二人泡茶。
林晧然望了一眼忙碌著的陳伯仁,發現這個人亦算是一個人物。
先前他扶持了戶部尚書高耀,雖然扶持的高耀已經被貶南京,但憑著背后的財力支持,甚至連徐階都將他當成了座上賓。
現如今,跟著他有同鄉之好的董份即將出任吏部尚書,而他毅然又攀上了這一棵大樹。
陳伯仁的動作宛如是行云流水,很快便將泡好的茶水恭敬地遞給了林晧然,并是恭敬地抬手道:“請!”
林晧然輕輕地點了點頭,聞著這沁人心脾的茶香,心知這確實是難得的好茶,倒是雙手端了起來,先聞其香再細細飲進嘴里。
陳伯仁是一個好茶之人,為了好茶不惜擲下千金,看著林晧然將茶杯入下,便是微笑著詢問道:“林府尹,這茶如何?”
“入口醇香,確實是難得的好茶!”林晧然直接進行贊道。
陳伯仁顯得試探性地道:“難得入林府尹的法眼!我家里還有四兩,回頭便差人給您送到府上!”
“好!”林晧然應了一聲道。
董公子聽到這話,當即不屑地望了林晧然一眼。
飲茶自然不是目的,陳伯仁是一位商人,亦是打著如意算盤。
正是這時,一個仆人從外面匆匆走進來。
仆人正想要給陳伯仁匯報事情,但突然看到林晧然在這里,臉上當即感到一陣詫異,吐到嘴邊的話便是生生給咽了回去。
陳伯仁是一個聰明人,當即大氣地說道:“林府尹不是外人,說吧!”
“陳公公手持圣旨出了宮門!”仆人進行匯報道。
來了!
林晧然聽到這個消息,便是知曉那一份吏部的任命門已經從宮中出來,現在就看陳洪到哪個衙門,給誰宣讀吏部尚書的任命圣旨了。
陳伯仁心里微微一動,對著林晧然認真地詢問道:“林府尹,不知你以為是誰出任吏部尚書呢?”
在這個問話的時候,董公子明顯是揚起了下巴,一副很得意地模樣。
林晧然卻是不曾瞧一眼董公子,而是直接老實地答道:“徐階跟嚴訥關系親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董待朗出任吏部尚書!”
陳伯仁原本還打算耗費一番嘴舌,或者是再等看看進了哪家衙門,但現在林晧然如此直白,便是微笑著許諾道:“若是府尹大人愿意,我會替你周旋一二,絕對不會引用郭樸的察疏!”
“條件呢?”林晧然端起茶盞,淡淡地詢問道。
“你們不能再提整頓淮鹽,而我們想要入股聯合商團,自此我們二家結盟!”陳伯仁抬眼望著林晧然,說出了他條件道。
林晧然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瞇著眼睛認真地打量對方。
對于第一個條件并不感到絲毫的意外,畢竟對方正是靠著淮鹽而積累巨額財富,只是第二個條件已然是要指染他的聯合商團,這幾乎就是在踐踏他的底線。
陳伯仁雖然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貪婪歷來是商人的本性,卻是堅定地望向林晧然,想要林晧然給出一個答復。
卻是這時,林福從外面走了進來,蹲在林晧然的耳邊細聲地低咕了一句。
陳伯仁和董公子猜測這應該是東江米巷的動靜,卻是緊緊地盯著林晧然的臉部。
林晧然將茶杯輕輕地放下,迎著陳伯仁疑惑的目光,卻是微笑著詢問道:“難道你當真沒有想過,圣旨是直奔禮部衙門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