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門,重新開啟。
張家人感到一陣意外,只是面對這個重新探出腦袋的縮頭烏龜石知縣,便又像跟著打了雞血一般,準備對這位知縣進行聲討。
“停!”
張管家手上多了一張紙條,卻是制止了張家人的聲討行為,面沉如水地望向走出來的石知縣等人。
石知縣領著眾官員魚貫而出,先是徐徐地掃過眾人,然后將目光落到張管家道:“張管家,本縣再問你一遍,你是執意要圍堵縣衙,還是現在自行離去?”
“笑話,我們怎么會離開!”
“狗知縣,快給我們張家一個公道!”
“不將那個舉人惡懲,我們便不離開!”
張家人聽到石知縣如此強勢,當即便是進行聲討道。
曹縣丞看著此情此景,心里卻是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這張家人當真是將泰興是當成他們的了。
“先安靜!”
張管家深知情況有變,當即進行制止道。
張家人交流了一下眼色,最后還是給張管家面子。
“石知縣,你當真要跟我們張家如此過不去嗎?”張管家進行質問道。
石知縣知道這些人還是沒有將他放在眼里,便是淡淡地說道:“我乃堂堂的朝廷命官!汝等若是不服,可到揚州府申訴,亦可到應天巡撫那里告狀,但若是再圍堵于縣衙,本縣只好上報朝廷!”
這……
張家人看著石知縣竟然如此硬氣,卻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曹縣丞已經領教到石知縣的硬氣,卻不想這個突然轉性的石知縣將事情捅到揚州府,便是站出來道:“石知縣都將話說明了,汝等還是回去吧!”
“好,這事還沒有完,你就等著朝廷問責吧!”張管家摞下一句狠話,便是選擇帶人離開。
他們的本意是給石知縣施壓,但現在石知縣如此的硬氣,他們還能怎么著。只能放棄這個辦法,回去再從長計議,或許真將事情捅到揚州府或南京去。
一個沒有后臺的小知縣,本身還有把柄在他們的手里,要弄知這號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廷綸兄,咱們回去吧!”
看著張管家帶人離開,他的心里卻是記掛著在后花園的林晧然,便是對著蒙詔道。
“好,請!”
蒙詔看了一出好戲,心滿意足地抬手道。
“一起,請!”
石知縣有意攀附于林晧然,自然不會放過他身邊人,又是熱情地說道。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二人,但在外人看來卻是親密無間,看著二人一起朝著后宅走去。
“這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曹知縣等官員看著消失的二人,顯得萬分不解的模樣道。
黃主薄倒是清楚其中的緣由,石知縣自然是沖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去的,只是他亦是不可能透露這個實情。
看著張教渝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卻是故意模糊不清地說道:“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們其實都是一幫井底蛙!”
張教渝和陳教導當即面面相覷,猜測那位舉人的身份果真不簡單。
泰興縣并不大,這里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縣城,很多百姓對石知縣的強勢感到意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存在感不強的知縣。
林晧然的出現,注定是要揪起一些波瀾。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揚州城,一座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所迷醉的地方。除了唐朝張祜這首詩外,還有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李白的“煙花三月下揚州”等。
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這精神的追求通常是建立在物質豐盛的基礎之上。
揚州可謂是得天獨厚,地處于京杭大運河的中樞,又瀕臨于長江,順著長江直接進入東海,可謂是一個交通的要塞。
由于地處平原,土地肥沃,水系資源豐富,歷來都是華夏的重要糧食產區,而當地百姓煮海為鹽,由于淮鹽品質最佳,更是華夏最主要的食鹽生產基地。
特別是唐代時期,揚州商賈云集、交易興盛,是和廣州、泉州、交州并稱的東方四大商港船舶,當時的船舶從揚州港出航,可東通日本,南抵南洋,西達西亞等地。
經過時代的變遷,現在的揚州府仍然繁華依舊。
揚州老城重建于元末時期,僅是宋時期揚州大城的西南角,開辟了海寧門、通泗門、安江門、鎮淮門以及小東門。
由于嘉靖朝的倭患問題加重,加上揚州城商業恢復到昔日的繁華,經時任揚州知府的吳春芳上疏請愿。于嘉靖三十五年,朝廷開始修筑新城,幾年前終于完工。
新城和老城的城門相連,之所以新城不叫外城,則是因為不論雷州外城、廣州外城或北京外城都是向南擴建一部分區域,而揚州新城向東擴建足足一倍之多。
正是如此,現在揚州城有著明顯的新老之分。老城街巷平直方整,新城街巷彎曲不規則;老城為鄉紳居住區,新城為鹽商居住區。
雖然城中各色的富商不少,揚州絲綢同樣暢銷于中外,但卻還是要以鹽商最為風光。卻不僅是本地的鹽商,還有著江浙和山西的兩個大鹽商團體。
兩準都轉運使司便是坐落在楊州城,這有利益的地方便有爭斗,淮鹽作為一個如此巨大的蛋糕,自然難免存在著一定的分歧。
雖然在開中法之時,晉商借著地利從淮鹽攫取了第一桶金,但現在的江浙鹽商亦是迎頭趕上,雙方共同主導著這一份大蛋糕。
隨著邸報的到達,引起了各方的人心惶惶。
雖然他們在去年之時,通過首輔徐階恢復了淮鹽舊例,但朝廷再度卷土重來,已然是堅持要從中再度分開一塊蛋糕。
讓他們感到更是不安的是,跟著去年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董威明顯不同,新任的左副都御史林晧然明顯是來都不善。
不論是林晧然的前途,還是他一直以來的改革派先鋒,亦或者在京城所擁有的背景,都已經完爆董威,甚至跟昔日的鄢懋卿都不相上下。
亦是如此,他們不可能像去年那般,能夠輕松地將林晧然給打發走,甚至要跟去年一般給朝廷拿走一百萬兩的心理準備。
只是他們千辛萬苦才走通徐階的門路,讓到淮鹽恢復好不容易恢復昔日的舊例,又豈會甘心再向朝廷上繳一百萬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