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時節,天色暗得要更早一些。
夜幕降臨,教坊司亮起了盞盞燈火,這里的生意顯得很火爆。從下衙時點開始,無數的達官貴人紛紛蜂擁而至,這里已然成為官員們尋歡作樂和交際的場所。
從前面大堂到樓上雅間,再到后面的院落,處處都充斥著男女的身影,一個臉上抹了幾斤胭脂的老鴇熱情地招呼著不同身份的貴客。
“陳公子,里面請!”
“劉大人,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張大人,小桃紅可是記掛你得緊呢!”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在門前迎接著進來的貴人,她對京城半數官員似乎早已經是了然于心,將這些人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在后面的一處院落中,這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布局顯得很考究。
小池邊上的花廳正坐著兩個人喝酒,前面有佳人撫琴,身旁有著佳人相伴,最為難得的是天邊掛著一輪潔白的圓月。
“來,陶仙師,咱們再飲一杯!”徐璠高高地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面前的中年男子微笑著道。
隨著徐階地位的水漲船高,徐璠的日子越發過得舒坦。雖然他仍然是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但子憑父貴,在京城的圈子已然很是活躍。
“好!”陶承恩對徐璠的熱情很是受用,眼睛明顯透露著一絲醉意,但還是舉起酒杯跟著徐璠共飲道。
每個人都有長處和短處,徐璠遠沒有嚴世蕃的精明,但卻是一個交際的好手。借著同是太常寺同僚的關系,跟著陶承恩的相處得并不錯。
徐璠的酒量不差,將酒杯的酒一飲而盡,輕輕地放下酒杯,抬眼對著陶承恩顯得曖昧地詢問道:“陶仙師,你覺得此酒如何?”
陶承恩吧唧著嘴,這才慢慢地進行回味,顯得老實地評價道:“味道一般,但尚可入口!”頓了頓,又是疑惑地抬起頭詢問道:“徐少卿,此酒另有名堂?”
“自然是有名堂!”徐璠曖昧地瞥了身邊的女子一眼,還在女子的身上抓了一把,惹到旁邊的佳人喬裝嗔怒了一句。
徐璠哈哈而笑,便是伸手在剛倒上的酒杯沾了一點水酒,然后用手指在桌面寫了一個字。
“百?”陶承恩看著這個字,臉上仍然顯得一副迷茫的模樣。
徐璠心里暗嘆:無怪乎這位陶仙師沒能得到皇上的寵信,這腦子比他爹差得太遠了,便是微微靠近直接說道:“此乃百花仙也!”
陶承恩聽到竟然是傳聞中趙文華獻給皇上的仙酒,眼睛微微一亮,臉上旋即浮起一個曖昧的笑容,心里更是將徐璠引為了同道中人。
正是這時,一個頗有姿色的青樓女子引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子過來。
“楊主事,你怎么來得這般晚呢?”徐璠抬眼望過去,當即便是微微責怪來人道。
來人正是楊博的兒子楊俊民,跟著徐璠和嚴世蕃這種二世祖不同,楊俊民是地地道道的進士官。于去年金榜題名,現在擔任戶部主事。
只是跟楊博略顯粗獷的身形不同,楊俊民的身形比較胖矮,且皮膚白得跟女人似的,更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讀書人。
楊博沖著陶承恩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是在旁邊的位置坐下并解釋道:“徐少卿,并非下官有意遲到,實乃戶部的事務繁多,這剛忙完便往這里趕過來了!”
雖然同樣是京官,但太常寺少卿這種是閑職,平時根本沒有什么事情要忙。反觀戶部主事,雖然僅是正六品,但卻掌握很多的實權,有著很多事務要處置。
“那我可不管,你得自罰三杯!”徐璠的嘴角微微上揚,將那壺百花仙酒送到他面前要求道。
陶承恩見狀,亦是曖昧地笑了。
楊俊民不知其中的玄機,加上他確實比預定時間要晚上一些,當即便是應承了下來。
徐璠和陶承恩看著楊俊民老實地喝酒,二個人便是曖昧地對視一笑。
陶承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是進行打聽道:“徐少卿,我今日聽宮人說有地方言官彈劾林晧然調動松江衛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此事自然是假不了!這林晧然還是太年輕了一些,他竟然膽敢擅自調動松江衛,你且睜大眼睛看著,他便是要栽在這個事情上!”徐璠夾起了一塊牛肉放入嘴里,顯得很自信滿滿地咀嚼道。
楊俊民喝了兩杯酒,發現這個酒的味道不對勁,這時聽著他們談論這個事情,顯得詫異地抬起頭道:“你們二位莫非還還不知?”
“知道什么?”徐璠和陶承恩紛紛扭過頭,顯得疑惑地詢問道。
楊俊民看著二個人不似作偽,便是趁機放下酒杯,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林晧然調動松江衛并不是前去剿匪,而是緝拿私鹽!”
旁邊的三名教坊司女子已然是知道林晧然這么一個人,這時聽到事關林晧然的八卦,亦是表現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緝拿私鹽要調動半個松江衛?即便是如此,他恐怕同樣是難逃其咎吧!”陶承恩的嘴角微微上揚,顯得不屑地道。
徐璠先是被楊俊民帶來的消息沖擊了一下,這時在聽到陶承恩的這番話語后,亦是機械性地點了點頭,認可了陶承恩的觀點。
楊俊民發現這二個人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望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道:“林晧然此次截獲了一萬石私鹽,致使皇上雷霆大怒。”
他之所以姍姍來遲,除了戶部歷來比較忙碌外,正是受到這個事件的影響。他們的頂頭上司嚴訥臨近下衙時分歸來,卻是要求他們即刻整理長蘆鹽的相關資料,說是要查明長蘆鹽的歷年賬冊。
“什么?林晧然截獲了一萬石私鹽?”
徐璠和陶承恩在聽到這一個數字后,臉上當即寫滿著難以置信之色,顯得不可思議地瞪著楊俊民道。
楊俊民對于二個人的震驚并不意外,他初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表現比他們還要夸張。完全可以想象,這個消息將如同沖擊波般,撞擊著整個大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