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的士子顯得異常的憤怒,指著錢掌柜進行悲憤地控訴道:“這間客棧至今已經二十幾年了,竟然從不曾出過進士,入住之時他卻不跟我們說,這不是擺明坑我們嗎?”
這……
眾人聽到這個答案,有人對此不在意的,但亦有人信這個的,便是紛紛憤怒地望向了躲在柜臺后面的錢掌柜。
“不對,墻上的題名康光祖確實是嘉靖二十九年的進士,確實有過這人,這人在我們那邊做過知縣!”有人指著墻上落了塵的條幅,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眾人一聽,又心道:“是不是誤會了?”
錢掌柜的眼珠子一轉,當即硬氣地上前道:“劉老爺,這可是康光祖老爺住店高中時的親筆所書,怎么能說我店里如此不堪呢?”
眾書生紛紛望向了那個鬧事的士子,鬧事的士子顯得狐疑地望著墻上的條幅,卻是仍然冷聲笑道:“此匾定然是你找人代寫的,隔壁街的韋掌柜可是拍著胸脯說你客棧二十幾年沒有人中過進士,誰住在這里誰倒霉!”
由于他的試卷“登藍”,自知沒有希望的他便被友人拉在隔壁街的酒樓喝酒,那個酒樓的掌柜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卻是直接揭了錢掌柜的“老底”。
鬧事的士子聽著那位酒樓的話不像作偽,便又是冷聲地道:“現在發榜已經過了大半,在場諸位仍不見一人中榜,這不正是明證嗎?”
此言一出,很多正在嗑瓜子的考生發現瓜子不香了,他們苦苦期待的報喜官差,還真的一份都沒有送過來。
不過有時總是天意弄人,這說曹操便曹操到,一個披紅的衙差走出來詢問:“敢問陳老爺諱吾德在這里嗎?”
陳吾德?
鬧事的士子原本還有些緊張,但聽到這個名字便是曬笑道:“這間客棧二十多年不曾出過進士,怎么可能是這里!你肯定是找錯地方,我住這里都已經快兩個月了,可不曾聽說有這么一個人,你到其他地方找吧!”
鬧事士子的友人亦是跟著搖頭,表示這間客棧并沒有這號人。
報喜的衙差撓了撓頭,又是瞧著手中的喜報底單道:“難道找錯地方了?不過寫的真是全中客棧,這禮部的地址應該不會出差錯才對啊!”
“沒有這號人,你還是到別家找,我這里還有賬要算呢!”鬧事的考生如此驅趕蒼蠅般,目光不善地望向躲在柜臺后面的錢掌柜。
錢掌柜暗暗吐沫,眼睛中明顯帶著心虛,但還是進行解釋道:“劉老爺,這真是康光祖老爺住店高中時的親筆所書!”
“奇怪!”報喜官差看著大家都這般說,還將自己直接晾到一邊,便是大搖其頭,打算回去順天貢院進行核實。
其實報喜的環節過于匆忙,有時候抄錯地址亦不是沒有發生過,他正準備轉身離開,結果差點撞到一個人。
廳中的眾考生看著那個棺材臉站到報喜官差的面前,很多人這才后知后覺地張大了嘴巴,那個張詁亦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而錢掌柜則是露出。
報喜官差正想要破口大罵,結果站在面前的陳吾德臉無表情地詢問道:“可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吾德?”
“對!對!對!”報喜官差如同雞啄米般地點頭道。
陳吾德的臉上仍然沒有一絲喜情,顯得平靜地回應道:“呃,我是!”
報喜的官差看著不用白跑一趟,心里亦是狂喜,便是大聲地報喜道:“捷報!恭賀肇慶府陳吾德高中會試第一百五十名貢士,金鑾殿上面圣!!”
這……
正準備鬧事的考生卻是驚掉了下巴,本以為抓到了這個錢掌柜的把柄可能好好地發泄一番,結果這間客棧竟然出了進士。
一時間,這個在客棧素來獨來獨往的陳吾德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高中,這是從舉人晉級進士,卻是拿到了仕途的入場券。
雖然他們在場的人同樣可以入仕,但卻是從正九品做起,天花板僅僅是知縣,遠遠不能跟進士官相提并論。
報喜的官差見過太多高中后喜極而泣的考生,甚至還見到過當場瘋掉的,只是卻從來沒有見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考生。心道:莫非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昏了頭?
陳吾德接過了喜報,認真地看了一眼,這才從內衣中取出喜錢道:“我出身貧寒,只有這點喜錢,還請莫怪!”
報喜官差倒是不客氣,此次另有補助,拿過喜錢便是匆匆離開,著急回去拿喜報到另一家報喜。
眾考生看著陳吾德手中的喜報,眼睛中透露著羨慕和妒忌,同時還有了一份尊重,畢竟人家已經是站在他們更高的位置之上。
陳吾德望向那位鬧事的考生,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來說句公道話!咱們參加會試考的是學問,跟我們住在哪里并無干系,難道主考官還因我們不住在高檔的客棧,便不錄取我們了嗎?哪怕今日我落榜,我亦不會因為這個而責怪這間客棧,只怪自己的學問還不夠!”
鬧事的士子心知理虧,便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錢掌柜仿佛積了一輩子的委屈,突然放聲痛哭地道:“老大開眼啊!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了,我錢家的全中客棧終于出進士了!”
不是二十幾年,而是四十年?
眾人聽到這個時間,很多人不由得翻起了白眼,心道:這還真是京城第一霉店了。
陳吾德正想要離開,突然發現腿下多了一個人。
錢掌柜緊緊地抱著陳吾德的大腿,如同無賴般地道:“陳老爺,你不能走,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給小店留下墨寶,我錢家兩代終于是盼到你了!”
“錢掌柜,你墻上不是已經掛著康光祖的手書,難道當真是假的不成?”有人看著錢掌柜如此執意要陳吾德提筆,不由得困惑地道。
錢掌柜當即爭辯道:“誰說是假的,此事比珍珠還要真,這確實是康光祖老爺住店高中時的親筆所書,不過他……他當時參加的是順天鄉試!”
說到最后,他自己亦是尷尬地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