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趣)
時近中午,外面多了一些動靜,有人已經陸續前去享用午飯了。
徐階顯得欣賞地望了一眼徐璠,伸手端起茶盞輕輕地點頭道:“崇文門的稅收一年若是能有十萬兩,這都已經算是林若愚的一樁功績,這短短數日自然是征收不足十萬兩!”
事實亦是如此,崇文門稅收的盤子就那么大,不是一朝一夕變能夠達成。哪怕林晧然化身為林扒皮,亦是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天的時間里,便能從進城的商賈中榨取十萬兩白銀。
“爹,若是拿不出皇上要的十萬兩銀子,那……那他林若愚亦是無法向皇上交差,他的烏紗帽還是不保啊!”徐璠知道皇上此次早已經拋出話來,不由得更加疑惑地詢問道。
徐階默默地喝了一口參茶,順著那個苦味勁,亦是蹙起了眉頭。
他心知確實是如兒子所言,這能否籌足十萬兩銀子交給皇上才是事情的關鍵。雖然他知道如此精于謀算的林晧然必定還有后招,不然林晧然不會明知道已經“無力回天”的前提下,卻仍然選擇在崇文門強硬征收商稅得罪如此多的朝堂大佬。
偏偏地,他亦是想不透林晧然會如何破局,會用什么方法籌集那十萬兩白銀,甚至他現在仍然覺得這個難題無解。
徐階正想要輕輕地搖頭承認自己看不透林晧然的真正用意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打斷了他們的交流。
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司值郎兼翰林院編修張四維,晉黨未來當之無愧的黨魁。
“師相,見過徐少卿!”張四維從外面匆匆地走進來,先是對著徐階打了招呼,旋即又向徐璠恭敬地施禮道。
徐階雖然知道這個弟子不甚精明,但很是滿意于張四維尊師重道的態度,便是溫和地主動詢問道:“子維,不知發生什么事了?”
張四維看了一眼徐璠,便是沒有避諱地直接回應道:“師相,弟子剛剛得知:戶部正在整理內城商鋪的名冊,聽聞戶部準備要求這些店鋪預付半年的崇文門入城商稅!”
寅吃卯糧?
徐璠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當即便想到林晧然所運用的策略,但顯得極度不屑地道:“這城中的店鋪背后都是有背景的大佬,哪能任由他戶部這般恣意妄為,哪家會將半年的稅款預支給他林晧然?”
“下官只是從戶部那邊得知這個消息,但最終成效如何,下官亦是不得而知!”張四維顯得尷尬地進行回應道。
雖然他出身于商賈之家,但從小被家人督促著專心于讀書,并不懂得這經商之道。對于那些商人會如此選擇,他心里亦是拿捏不準。
當下匆匆進來,亦是感到這個事情有些異常,所以第一時間匯報給老師。
徐階卻是愣了一下,旋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此次不是預支給他林晧然,是預支給戶部,是……預支給皇上!”
當最后兩個字吐出來的時候,整個房間當即變得一陣安靜。
如果僅僅是前者,那么自然不是那般的必然。只是涉及到當今圣上,特別當今圣上的獨斷專行的皇上,這里的份量已然又變得不同了。
徐璠的嘴巴微微地張了張,最后若有所悟地道:“他……如何借皇上的勢啊!”
招數明明如此的不新鮮,但現在放在這里,卻是這般的神奇。借著皇上的勢,讓到大家乖乖地交商稅,還是借著皇上的勢,令到大家乖乖地交上半年的稅。
“林尚書曾經擔任過順天府尹,這些商家怕是多少賣他一些面子!若是他們不配合的話,我覺得林晧然可能會找他們麻煩,最終怕還是交的人比較多!”張四維猶豫了一下,顯得發表自己的看法道。
“應該是這樣了,還是交的人比較多!”徐璠聽著張四維的分析,亦是輕輕地點頭道。
原本他還覺得今天的天氣很熱,但此刻背脊卻是陣陣發涼,發現當下的大明官場還真不是他這種級別的人能夠生存的。
一個在昨天還是覺得無解的難題,認為林晧然此次是在劫難逃,結果林晧然僅僅用了一個戶部主事在崇文門征稅,所有的事情毅然就迎刃而解了。
不說人家的布局和謀算,單是人家這一個精明勁,已然是他拍馬亦是趕不上了。
徐階頓時又是生起了一份蒼老的感覺,卻是苦澀地道:“該交的稅就交,該預交的稅也一分不少地給人家!”
“爹,你難道就任那小子這般……這般得意嗎?”徐璠自知不是林晧然的對手,卻是希冀地望著老爹道。
徐階是一個有城府的人,卻是輕輕地揮手道:“事情你不要過問,你以后少摻和進來,回去安分地呆在太常卿吧!”
其實他未嘗不想好好地培養兒子,只是兒子卻是爛泥扶不上墻。現在有著林晧然這般妖孽人物出現,以著兒子這種智商,只會拖累于自己的布局和謀算。
在海瑞坐鎮于崇文門強硬征收商稅之時,戶部這邊亦是沒有閑著。
從順天府那里拿到內城商鋪的冊子后,戶部的官員和衙差則是開始挨家進行造訪。雖然這里不乏無賴之人,但當戶部揪著一家有問題的店鋪進行查封后,很多商鋪則是乖乖地送錢了。
事情能夠這么順利,固然有著戶部的鐵腕手段和借皇上之威的緣故,但在林晧然主政順天府期間,同樣得到了很多商賈的認可,他們亦是紛紛主動送來了銀兩。
特別是城北鼓樓一帶的商賈,在得知林晧然在崇文門一視同仁地征收商稅之時,亦是很樂意于地給戶部送來了半年的稅費。
林晧然其實亦是厚道的,許以他們的商鋪會得到戶部保護的承諾,不會讓他們的商鋪被某些朝堂大佬進行強買強賣。
僅僅三天的時候,戶部通過預收崇文門商稅的辦法,很快便已經籌集到了六萬多兩,離目標十萬兩已經很近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林晧然則順利地避過這一場浩劫,繼續穩坐在他戶部尚書的寶座之上,只是東邊飄來了一團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