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屋)
馮保仿佛將所有人不存在一般,看到林晧然已經趴在長板凳上,卻是俯身將絲巾包著的一物直接送到了林晧然的嘴邊。
包括徐階在內的官員都瞧到了這一幕,卻是不由得面面相覷。
馮保這個親密的舉動無疑是不合適的,甚至可以借著這個緣由上疏彈劾林晧然跟內監往來過密,但更有可能是馮保奉皇命而行。
實則亦是一個難以想象的事情,林晧然本身沒有做錯什么,且林晧然的理財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皇上哪怕有一丁點良知,亦不會讓這位一位臣子出手。
林晧然看到馮保將人參片送到嘴邊,不由得擔憂地望了一眼馮保,這個做法不僅暴露二人的關系,甚至還會遭來彈劾。
馮保則是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早已經算清了一切般,讓林晧然放心地將人參片含在嘴里。
有些人,不管過了多少年,那份情分亦是縈繞在心間。
這……
陸繹跟著滿朝的文武大臣般,亦是開始懂得揣測帝意。在看著這一幕后,卻是知道這一場廷杖是不能真的打,哪怕是違逆徐階的意愿。
所有人仿佛都沒有瞧到馮保的小動作般,陸繹則是對著身后的兩名心腹吩咐地道:“陳平、張亮,你們二人行刑吧!”
在說到最后的時候,他卻有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陳平和張亮都是聰明的人,知道突然安排他們二個人取代那二位下手最狠的杖刑手,便是要他們手下留情。
兩名錦衣衛校尉上前接過刑棍,并緩步來了林晧然的身旁,目光亦是落到了林晧然的屁股上。
楊富田等人看到這一幕,卻是不由得緊張地不敢呼急了。
徐階看出了陸繹的意圖,但他知道陸繹不可能事事聽從于他,卻是陰森森地望著即將受刑的林晧然,只希望同樣將這個小子打死。
“行刑!”
陸繹看著兩名心腹準備妥當,便是一聲令下道。
話語落下,兩名校尉高高地舉起了廷杖,旋即重重地打在林晧然的屁股上,傳來了棍跟肉相撞的聲響,令到旁邊的人是頭皮發麻。
兩名錦衣衛雖然是有意放水,但終究辦的是皇差,亦是不敢放得過于明顯,何況周圍有著幾十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王時舉等人已經是緊緊地攥著手掌,微尖的指甲陷入掌肉中,令到他們感到了一絲痛楚,但更是疼惜著正在受刑的恩師。
楊富田等人的心里同樣不好受,林晧然此刻所受的懲罰,既是為恩師爭得一個公道,亦是為他們這些人所過。
馮保將林晧然痛苦的表情看在眼里,卻是忍不住凌厲地望向那兩位錦衣衛校尉。
林晧然咬著牙忍耐,鼻間發出悶哼。好在,含在嘴里的參片有著一股提醒的刺激性味道,令到他保持足夠的清醒。
啪!啪!啪!
兩根杖棍輪流落下,打得那個白凈的屁股血肉橫飛。
看到林晧然如此遭遇,卻是有人愁有人歡喜。
左都御史張永明看著正在受刑的林晧然,卻是幸災樂禍地說教道:“呵呵……林若愚這一位走得太順了,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當得要挨得這一頓打才能夠清醒過來!”
高拱的眉頭微微蹙起,卻是瞥了一眼張永明,但最終沒有說什么。
“昔日老夫只知林尚書能做事,有經世治國之才,但今觀今日之舉,老夫方是對林尚書刮目相看!”禮部左侍郎陳以勤顯得針鋒相對地道。
楊博等人聽到這兩位浙黨的兩位大佬公然對立,卻是不由得面面相覷。
左都御史張永明剛剛才貶低林晧然,結果陳以勤竟然如此抬舉林晧然,不由得老臉一紅地質問道:“陳侍郎,你這是何意?”
“本官沒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某些人別做得太過了,世間只有公道在!”陳以勤顯得含沙射影地回應道。
陳以勤自是知曉禍從口出的道理,更不可能說林晧然接受廷杖的做法正確,但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早已經有著一把秤。
雖然真相還不明朗,但徐黨那邊的嫌棄無疑最大。現在皇上偏袒于徐黨,將明明被毒死的大明次輔歸為暴斃,此舉無疑是有失公道。
林晧然在接受這個廷杖之時,除了行刑人已經放水,嘴里亦是含著人參,更是燃燒著心里頭的那份不甘和悲鳴。
他不選擇跟嘉靖堅硬力爭,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做法不會有好結果,但并不代表他就會接受這個結果。不管嘉靖的態度如何,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血債血償。
“世間都知道林尚書有個竹君子的雅稱,卻不知……”
“不知什么?”
“林尚書昔日赴京遇海遇,曾經搏殺大海盜徐亮,浙軍皆稱其血書生!”
圍觀的官員看著林晧然愣是不喊一聲,亦是令到很多中立派為之動容,甚至有人主動向旁人談起了一段往事。
隨著這三個字傳出,令到在場的不少官員恍然大悟。
或許是林晧然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干得太出色,已然是讓很多人都忘記他在雷州和廣州立下赫赫軍功,亦是忘記他當年在通州幾近將俺答的孫子射殺。
但不得不承認,林晧然卻是比絕大多數的官員要更有血性,亦是當前被朝堂認為取代兵部尚書楊博的不二人選。
“或許吳林黨并沒有倒下啊!”
高拱以前一直以為林晧然是一個理性的助手,只是看著林晧然今日的所做所為,卻是發現這個年輕人比表面更要堅韌,甚至生起了一個看似荒唐的結論。
啪啪啪……
每一板下去,哪怕已經刻意放水,亦是讓人疼痛萬分,令到林晧然幾乎要暈厥過去。
三十棍廷杖完畢,林福等人第一時間沖了上去,兩位郎中亦是準備給他喂湯,旁邊還準備了一個簡易的擔架。
“抬我回去!”
林晧然有著百年人參的刺激,整個人還能保持著清醒,卻是用最后一絲力氣吩咐道。
今天早上,吏部左侍郎高拱通過《順天日報》公然支持刁民冊,令到大家都以為吳山和林晧然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僅是這半天的時間里,朝堂卻是出現了跟眾人的預料完全相違的局面。吳山突然死去,林晧然遭了廷杖,甚至傳聞林晧然要被罷官。
原本的徐黨和吳林黨對峙已經不復存在,而今是徐黨變得更加的強大。
徐階當晚從西苑返回家里,跟著旁邊掛著挽幛白幡的吳府相比,這里卻是掛著大紅燈籠,而來者纖維素,場面比當年的嚴府亦是不逞多讓。
今晚的月光被黑云所遮蓋,整個京城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中,而那座原本蒸蒸日上的林府亦是迎來了至暗時刻。
小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