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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圓月高懸于空,淡淡的月光灑在城門前的那幾個人身影,雖然看不清那邊人的臉蛋,但能夠看到體形和服飾。
王希烈在逃跑的過程中時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既生怕對方追上去,亦擔憂對方用弓弩對他進行射殺。
正是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他爆發了全身的潛能,雖然不能判斷是否有人要射殺他,但他離那頂轎子已經是越來越遠。
撲通!
王希烈眼看著就要來到午門前,只是被地上的石頭突然絆了一下,雙腳乏力再無力抬起,結果重重地摔了下去。
由于他是臉蛋著地,臉部和額頭當即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痛。只是想到自己成功從敵人手里逃脫,而今計劃已然可以重新執行,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亢奮。
三步一算又如何?不還是讓自己逃脫,從而可以繼續自己的陰謀詭計。
正當王希烈想要爬起來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了一只白凈的右手,當即便知道這是在宮里前等待自己的傳旨公公。
“有勞這位公公了!”王希烈借著對方的手從地上起來,只是待看清對方的臉后,整個人當即變得目瞪口呆起來。
一陣夜風吹過,諾大的廣場顯得十分的寂寥。
城門前并列站著三個人并不是太監,而是內閣的三位閣老,正在給王希烈搭把手的人正是身穿蟒袍的林晧然。
王希烈看到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林晧然,嘴巴當即張得大大的,完全想不明白林晧然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林晧然將王希烈的震驚看在眼里,卻是微笑著說道:“王學士,宮里雖然急召你入宮,但亦不用如此匆忙啊!”
王希烈看著臉上充滿笑容的林晧然,背脊頓時有涌起一份毛骨悚然的寒意,敢情對方早已經在這里等著他了。
更為甚者,剛剛的轎子并不是要送他到某個宅子中幽禁起來,而是要將他送到這里。
“王學士,怎么像是中邪了,莫非還沒睡醒不成?”陳以勤看著久久沒有反應的王希烈,顯得沒好氣地打趣道。
王希烈咽了咽吐沫,忍著心中的疑惑恭敬地行禮道:“下官見過元輔大人、次輔大人、陳閣老,方才是下官失態了!”
林晧然拍了拍因拉王希烈而沾在手上的泥土,而后站回到原地,跟郭樸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郭樸的臉色凝重,卻是沒有正眼瞧王希烈,而是宛如一根柱子般。
“陳閣老,你……我們這是做什么呢?”王希烈跟陳以勤有些交情,當即便是小心翼翼地打聽道。
陳以勤亦是不再喜歡王希烈,卻是瞥了王希烈一眼冷淡地命令道:“先等著吧!”
“是!”王希烈感受到陳以勤態度上的細微變化,只好硬著頭皮回應道。
盡管他此刻心里頭有一萬個為什么,只是面對著這當朝的三巨頭,自己壓根連提問的資格都沒有。
面對著這三個人的冷漠,他不僅要笑臉相待,而且還得乖乖地站在他們屁股后面。
又過了一會,后面傳來了一陣動靜。
王希烈發現前面三人顯得無動于衷,不由得好奇地回頭張望。那頂轎子由遠而近,待到轎子放下,卻見從轎子下來的人正是張居正。
在原來的劇本中,此次應當由他和張居正一起入宮,而后配合著李公主和長公主寫下一份傳位皇嫡子的遺詔。
只是他們兩個人都來到了這里,但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郭樸、林晧然和陳以勤任何一個人都壓他們兩人一頭。
張居正穿著一套緋紅的一品官服,一張標準的國子臉,濃眉大眼,頜下是一手飄逸的胡須,深身散著上位者的氣息。
只是他此刻的眼神顯得飄忽不定,卻是沒有在王希烈的身上停留,而是上前恭敬地施禮道:“下官見過元輔大人、次輔大人、陳閣老!”
“既然人已經到齊,咱們便一道進宮面圣吧!”郭樸仿佛沒有看到張居正般,顯得十分冷淡地道。
說著,亦不等張居正和王希烈是否同意,當即便大步朝著城門走去。
午門城樓上的太監早已經安排妥當,在看到郭樸一行人要入宮的時候,上面的太監當即便命令御林軍將宮門打開。
吱……
在這個非常規的時間里,這道宮門徐徐打開。
由于光線的緣故,前面的城洞顯得十分昏暗,只是大家都沒有退縮,而是大步地通過這個城洞進入紫禁城。
“究竟怎么回事,他們為何亦能入宮呢?”王希烈看著前面亦是能夠順利進宮的三人,卻是不由得哭喪著臉地暗道。
按著他們所制定的計劃,皇宮僅是將他和張居正召到乾清宮,而后由他們兩個人來草擬隆慶的遺詔。
只是現在郭樸、林晧然和陳以勤都進去了,別說沒他這位小小的翰林院學士什么事,連張居正都得靠邊站著。
最為詭異的是,明明這個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而這些人似乎早已知曉他們的計劃一般。
時間已經到了后半夜,盡管離黎明還有點遠,但整個天地被月色所籠罩,午門后的廣場可見度很高。
雖然他們無數次出現在這里,但在后半夜來到這個廣場卻是一次都沒有,故而給了他們不同的體驗。
只是誰都沒有說話,大家跟隨著兩個領路的太監前行,顯得輕車熟路地走在宮道上,很快便來到了乾清宮門前。
乾清宮前,一盞燈籠已經熄滅,一個守門的太監靠在墻邊已經睡著了。
領路的太監正要到里面進行通稟,結果張福恰好從里面迎了出來道:“哎喲喂,你們可算來了!”
事情交代下去后,李貴妃、長公主和張福便一直在東暖閣等待。只是等的時候久了,加上她們原本就心虛,卻是早已經等得不耐煩
張福剛剛已經出來查看幾次,亦是已經變得心急如焚。只是剛剛打完招呼,卻是發現站在乾清門前的竟然是郭樸和林晧然,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在他的安排中,僅是要將張居正和王希烈叫進來,卻是不可能將郭樸和林晧然這兩位大佬叫進來。
郭樸和林晧然交換了一下眼色,卻是不理會目瞪口呆的張福,便是一起朝著里面走去。
這……
張福心里想著攔下郭樸和林晧然等人,只是感受到這兩位大人物的強大官威,卻是愣愣地站著原地。
當看到后面緊隨而來的張居正和王希烈,他當即投去求助的目光,只是張居正并不搭理,而王希烈卻是深深一嘆。
盡管他現在還處在云里霧里,但讓他一個小小的翰林院學士跟這三位巨頭抗衡,那簡直是自取其辱。
卻是不管如何,這三位巨頭已經插手進來,他們想要通過偽造遺詔傳位于皇長子朱翊鈞的計劃大概是破產了。
東暖閣,一排排燭火熊熊地燃燒,致使整個房間顯得十分的明亮。
“來了!”
李貴妃是最心急的那個人,在聽到門口的一陣腳步聲,便是十分欣喜地朝著門口望過去,卻是突然驚叫了一聲。
若說此次不心虛那肯定不可能的。為了讓她大兒子登上皇位,盡管隆慶并沒有答應由大兒子繼承大統,但她還是決定另辟蹊徑。
只是她們明明召見的是張居正和王希烈,但進來的竟然是郭樸和林晧然這兩個護嫡派領袖,致使她的臉蛋刷地白了。
長公主的心思細膩,在確定隆慶已經失去了五感,為了盡量對張居正和王希烈隱瞞這個事情,便將床前的蚊帳放了下來。
剛剛離開床前,便聽到李貴妃尖叫了一聲,卻是疑惑地抬頭望去。
長公主初是不解,只是看到走進來的郭樸和林晧然,顯得無比驚訝地脫口而出道:“怎么會是你們!”
至此,張福、李貴妃和長公主對突然間出現的郭樸和林晧然,都感到了一種帶著恐懼的震驚。
“臣等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郭樸和林晧然等人并沒有理會震驚的李貴妃和長公主,而是來到床前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突然停止下來一般。
躺在龍床上的隆慶臉上帶著一團黑氣,雖然還在輕微地呼吸,但眼睛閉上,牙齒仍舊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長公主看到這個情況,生怕隆慶已經不能言語的事情直接暴露,當即對著李貴妃使了一個眼神,同時咳嗽一聲進行提醒。
這……
李貴妃看到郭樸等人出現后,整個人卻是被嚇傻了。
她此時顯得無比緊張,根本領會不到長公主的意圖,正不知所措地杵在那里,卻是感到了大難臨頭。
“諸位大人,皇上哥哥已經睡了,不知你們深夜入宮所為何事呢?”長公主看到李貴妃沒的反應,只好越殂代皰地站出來道。
雖然不知道郭樸這些人為何出現,但皇宮有著極為森嚴的制度,當務之急是要弄清郭樸等人的來意,亦是弄清楚他們因何能夠深夜進宮。
王希烈此次算是被裹挾進宮,至今都不清楚郭樸和林晧然唱哪一出,不由得抬頭望向前面的兩人。
郭樸的眉頭微微蹙起,卻是理所當然地大聲道:“本輔得知皇上病危,故而才深夜入宮探查情況。只是現在看來,此事非虛,卻不知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這……
李貴妃和張貴聽到郭樸問及這個問題,卻是不由得心虛地咽了咽吐沫。
如果在早前時候還好,只是被她們早前故意這么一拖,隆慶的五感已閉,現在簡直就是一個活死人了。
只是偏偏地,這個事情根本無法透露出來。
畢竟隆慶都不能言語,那么就不可能通過口頭授意張居正和王希烈草擬遺詔,自然就不能通過遺詔來助皇長子朱翊鈞登上皇位了。
“郭閣老,皇上病情如何,此事稍后再論!本公主記得,皇上哥哥剛剛并沒有傳召于你們三人,卻不知你們因何在此,莫非是要造反不成?”長公主終究出身于皇家,卻是深諳斗爭的路數道。
此話一出,讓周圍人當即暗暗地咽了咽吐沫,發現這位長公主還真是什么樣的帽子都敢扣人頭上。
王希烈聽到長公主扣下這頂帽子,卻是暗暗地朝她豎起大拇指,同時幸災樂禍地望向這三位闖宮的大佬。
“長公主,還請慎言!我等三人深夜入宮,這是受皇上傳召,特意前來聆聽圣訓!”郭樸面對攻擊,卻是一本正經地回應道。
李貴妃和張福不由得扭頭望向龍床,只是今晚他們一直侯在這里,隆慶連說話都困難,卻是不可能下達這種命令。
長公主抓到了把柄,當即便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跟皇嫂今晚一直守在這里,皇帝哥哥根本沒有下達過這個旨意,你這分明是無中生有!”
“皇上早已經有所交代!一旦他病危之時,不管是什么時候,即可傳旨讓我們內閣閣臣進宮面圣、主持大局!”林晧然面對著質疑,顯得十分坦然地回應道。
面對著隨時會駕崩的隆慶,他怎么可能沒有絲毫的防備。由于他跟隆慶有君子之約,故而他一直沒有發動自己的力量逼迫隆慶冊封太子,但亦是留下了一個后手。
對于他的這個小小的請求,隆慶當即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故而在隆慶今晚真正病危的時候,陳皇后便能夠持詔令出宮,將他們三人直接領進皇宮。
“雜家當時亦是在場,今晚受皇后指派,按皇上的意思將四位閣老帶進宮里主持大局!”跟隨進來的陳洪突然間表態地道。
這……
王希烈的嘴巴微微張開,卻是驚恐地望向前面的三人。
敢情他們發現的“漏洞”,其實就是一個陷阱。
當他們以為可以通過偽造遺詔來助皇長子朱翊鈞繼任大統之時,卻不知人家早已經洞察了他們的企圖,進而狠狠地戲耍了他們。
“敢問此次當真是皇上將王希烈連夜召進皇宮嗎?”郭樸將周圍人的震驚看在眼里,卻是突然沉聲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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