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姜兄言過了,這一百兩,如何講呢,姜兄往后定是用得著的!”陳譯先些時日便已是為姜瀘有所考慮,而他的那句“往后定是用得著的”此言不假,待得今兒夜過,姜瀘自會明白。
“這……”泗娘同姜瀘面面相覷皆露為難之色,若說這泗娘現下是歡喜的,那這眼眸之中的困惑疑難之色亦是真的。
這陳公子究竟為何人?深思而后便是越瞧越似不簡單。
“姜兄,你暫且收下便是,這日里在下或還需姜兄的幫助不是?”陳譯可是識這姜瀘的,甚者頗為熟悉,每每于詭夢中所現的種種情景,不單有姜禛的身影,亦有這姜瀘的現身。
“如此,那……好吧,倘若日后陳公子有需于我,自定當鼎力相助!”姜瀘思量過許久這方才將那一百兩的銀票收起,重拾起眸光望向陳譯,眼眸之中滿滿的皆為謝意,不可言表。
這女兒家倒也不乏泛泛之輩,若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兒女也就罷了,世家之下的假公子身著男裝前來尋花問柳倒也尋常,而今下這姜禛卻是異類,不僅為氏族之下的千金小姐,更是未曾變裝亦是入了這醉歡地兒,甚是引得旁人的側目關注。
自這酒池艷羨之地兒倒是不乏方外之人,不時便已有花客認出了這姜禛,果不其然為無教之類,身為女兒家的自愛都尚且沒有。
羞恥!羞恥!
“喲!姜家的小姐!怎的了?不去那南花樓吃酒,卻跑來了這鬧坊?”
“呵呵,一準是沒人要了,便只得去那花坊尋些男妓的。”
“你這嗔子,呵呵,還尋些?!我看呀,怕是沒有一個男肆愿意做她生意的!”
姜禛方才還未察覺有何不妥,只為一心求著那陳譯而來,自己與他,為何關系?而他今下來這鬧坊之中的花坊又為何事?此前的種種不安,忐忑,皆是因了這陳譯,而眼下的羞愧,不適,則是因了自己的無禮,自己此番竟是身著女子扮相便是入了這鬧坊,到底還是為他人認了出來,恐怕,日后對于自己的嫌稱又該多上一個“尋歡女”了。
“喲,可為頭一遭見著有女兒家前來尋歡的,呵呵,難得難道。”張媽媽擋在了姜禛的身前作怪道。
“你!莫要擋著我了!”姜禛羞怒之下驚聲斥道,眼下已是紅潤了小半邊的臉蛋了,嬌羞之色早是攀上了眼眸,此刻,她只愿速些尋得那陳譯并與他一同離開。
“哎呦,這位小娘子可莫要動急了,我呀,乃是這花坊的媽媽,小娘子此番尋來所為尋歡呢?亦是摘柳呢?”如此這般的打擾定是不妥的,再觀一眼這姜禛潑蠻的性子,倘若放她進去了,如此,怕得要驚著坊內或在戲水或在云雨的甚多花客,這可是張媽媽不愿瞧見的,眼下或是盛情亦或是問詢的話語,不過都為客套罷了。
“我都不為!我是來尋人的!總之,我這會兒便要進去!你!可休要再阻我!”姜禛急嗔道,眼下似已有些等不及了,于如此場合現身,亦被他人滯于門前,姜禛此刻所承受的可不單是他人那戲謔鄙夷的目光,還有自己作為女兒家的羞愧,如若姜老太太知曉姜禛今下去了鬧坊,甚者還欲入這花妓坊,保不齊又得氣煞過去。
一番口舌而后,姜禛卻仍為門外站客,幾聲嘲弄聲漸起漸近,令得姜禛又是一陣惱怒與羞愧,但見這攥拳跺腳的捉急模樣,與那眼眸之中似淌似現的滴滴淚花,想必姜禛此刻的心境定是萬般哭急的。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獨自離去便也無事,但,姜禛念著那陳譯,并不愿他現身此等地方,越想便越是糟心,越念便越是焦急,而瞧那姜禛此刻緊握成拳的雙手,十指內弦似要將指甲扣入手心之中一般,如此作苦,但凡觀見之人哪怕入上一眼便已是深感疼痛,不愿再尋上第二眼。
無奈,姜禛再一次的行了粗……
幾聲叫嚷聲散開,現下陳譯同姜瀘,泗娘亦是留意到了坊外的動靜,尋聲瞧去,只見著花坊門外似有塵霧揚起,黃霾一片,尚不得知曉于那騷亂之中究竟發生了何事,三人當下雖有怪奇之心,卻無那探尋之意,寥寥數眼過后亦是不做他念,只當為鬧事一場罷了。
一個踉蹌過后,姜禛終是跌落到了地上,臉頰之上已是落得了些許的塵土,但見那眼眸之中的淚花雖已浮現,卻仍是被姜禛此刻的倔強與執拗所吞下,尚為流露而出,但,見那頗為委屈的樣兒,同那稍稍沉下的嘴角與眼眉,亦有那似不甘而輕許嘟起的嬌玉丹唇,她,姜禛,或許也逞強不了多久了。
姜禛眼前站有眾多圍觀的花客,此前便為他們出手將姜禛欺落在地,當下亦是再嘲弄譏笑著她,他們的眼眸此刻尚在言語當中,所述之言皆為懲惡揚善之舉,姜禛即為那惡,他們亦為那善,如此對待一位弱女子,卻并不會令他們有絲毫的愧疚,或許,對姜禛的偏見,曲解,已是尋常了。
若是某人不為順眼便要欺凌于她,那,自己又何錯之有呢?
如此,姜禛亦是遭夠了……
“陳譯!”
姜禛于最后一瞬嘶聲般的喚出了他的名字,而后,期盼著……
“這妮子亦是那姜禛嗎?為何瞧著并不蠻狠?”
“這會兒子消停了,方才可還嚷嚷著呢!”
“不錯,還欲動武呢!”
“這會兒倒是蔫了。”
嘈雜非議之聲雖未有停歇過,但眼下姜禛早是麻木了,并不為所動,自姜禛看來,這些人都為干張嘴不見聲的主兒,如有音障囚困其身一般,卻殊不知是自己封閉了雙耳,亦是逃避罷了。
一道暖風吹拂其面,似在同她安撫一般,為其擦拭去了大半面旁之上的泥垢,隨后探手而出將其扶起,并輕聲詢道:“你無礙吧?”
“你……你走!休要動我!”姜禛賭氣同陳譯斥道,但見手腳之上的動作卻尤為的猶豫,無力,明顯為氣語罷了。
陳譯并未知會姜禛的話語,倒不如說是已估摸清楚了姜禛這丫頭的性子了,如此口是心非的模樣,亦不為頭一次了,陳譯更是明了的,便欲直接攬手將姜禛抱起,護于懷中,但見她也并未抵觸,倒是嘴上怨的厲害,不時嚷著:“你……你這西門官人,只會拈花散雪……我……我厭你……”
“你……你待會兒……可要好些同我解釋一番……否則……”姜禛這故作嬌蠻的尋性著實有些討人憐喜,話語之間雖充滿了埋怨之色,但見此刻自己已是落入了陳譯的懷中,當下此情此景似也無處可逃了,索性便從他一次吧,如此想著,姜禛亦是挑手而出,環抱住了陳譯的脖頸,而后便是一陣暖風臨身,揚起了二人的發絲,將陳譯的些許味道送至了姜禛的鼻間,似尋常亦似不尋常。
如此一幕,姜禛卻是記住了,想必也無法忘卻了。
“姜家的千金嗎?好生嬌麗!”陳譯抱著姜禛朝前方行去,不時卻撂下了如此一句話。
待暖風隨去之后,獨留了一臉驚異之色的花客們,面面相覷雖不言語,但念想卻是相同的,皆是自認贈了那“尋花女”一場因緣,巧著罷了。
“你這探花郎,我厭你……”姜禛躲藏在了陳譯的懷中,一路至此仍是埋怨個沒完,似有千萬傾苦水于心中,定要好好的同他嬌作一番不可。
凈是嫌聲嫌氣的話兒不斷吐出,可姜禛的手卻未曾放開過,依舊摟著陳譯的脖頸,似更緊貼了一些,依舊凝著陳譯的眼眸,似更迷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