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
要不是知情,沈氏幾乎要以為蘭若是看見了什么妖魔鬼怪。
蘭若走到距離楚千塵三步的地方停下,老老實實地把勵小公公問的話復述了一遍。
陳嬤嬤心里感慨地想著:他們這位二姑娘不顯山不露水的,這才幾天,就把這位蘭若姑姑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楚千塵一個字也沒說,恍若未聞地繼續和沈氏說著話:“……母親不用特意給我備馬了。”
“好,那馬就不備了。”沈氏含笑道,“我這里正好有兩套年輕時沒穿過的騎裝,待會兒讓針線房拿去改改,應該一兩天就能改完。你打馬球時穿正合適。”
“勞煩母親了。”楚千塵乖乖巧巧地說道。
沈氏想說她也太客氣了,可是才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外面的一個童音打斷了:“馬球?!”
剛剛下學的楚云沐好似一陣風似的,嘴里嘰嘰喳喳地說道:“楚千塵,我也要去打馬球!”
楚云沐來勁了,一會兒纏著楚千塵,一會兒纏著沈氏,興致勃勃。
進屋的不僅是楚云沐,還有顧之顏,她是來找楚千塵的,方才恰好在院子口遇上了楚云沐。
不過,小姑娘走路的姿態可比風風火火的楚云沐要優雅多了。
沈氏本來是想用楚云沐要去族學念書為由不準他去的,可當她看到顧之顏期待的眼眸時,又驀地改了主意。
顧之顏自從得了失神癥后,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鮮少要求什么。
沈氏微微一笑,問她:“七娘,你想不想去?”
楚云沐是個機靈鬼,聞言,眼睛一亮,知道這事有戲了,忙道:“七娘……表姐,你也想去對不對?”
他拉住顧之顏的袖口扯了扯,仰著漂亮的小臉期待地注視著她。
楚千塵但笑不語,也看著顧之顏。
顧之顏垂著小臉,絞著自己的手指頭,把手指扭出古怪的形狀。
好一會兒,她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娘,我可以和表姐一起去打馬球對不對?”楚云沐樂壞了,小臉放光。
沈氏沒有直接應下,又對楚云沐說道:“沐哥兒,你是男孩子,出去要照顧你兩個姐姐。”
楚云沐聞言更高興了,覺得自己是被寄予厚望的男子漢,肩負重任。
他驕傲地挺了挺胸,拍拍胸膛道:“娘,您就放心吧,我會照顧找二姐和表姐的。”
沈氏揉了揉他的頭,“那我們說定了?”
沈氏讓楚云沐一起去打馬球,主要是為了讓他陪著顧之顏。
顧之顏在侯府住了幾天了,沈氏也看出來了,外甥女因為當初被拐時受了罪,所以畏懼大人,但是對于比她小的楚云沐與小黑貓,她就放松多了,明顯會做出更多的回應。
楚云沐忍耐著沒躲,用力地直點頭:“嗯!”
接下來,楚云沐嘰嘰喳喳地問起打馬球的事,顧之顏就坐在一邊乖巧地聽著。
這一幕乍看著溫馨極了,仿佛一家人似的,看得顧之顏的乳娘眼眶都有些發酸。
這些天,她親眼看著自家縣主一天天地好起來,雖然進步緩慢,但明顯比之前在王府時要活潑多了,比前陣子玄凈道長第一次給縣主做法以后還要好……
等到三天后,也就是七月初二,楚千塵出門時身后就多了兩個小尾巴。
一個是楚云沐,一個是顧之顏。
顧之顏還是跟平日里一樣,一手緊緊地攥著楚千塵的裙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楚云沐本來是想自己騎馬去的,可是想著他答應過母親要照顧楚千塵與顧之顏的,就道:“二姐,七娘表姐,我和你們一起坐馬車。”
“我打聽過了,從這里到芙蓉園要一個時辰呢,所以我準備了這個……這套棋子是磁鐵做的,可以牢牢地吸附在棋盤上,我們可以在馬車里下下五子棋。”
楚云沐得意洋洋地吩咐丫鬟拿出了一副特制的棋盤與棋子,尾巴幾乎都要翹上天了。
他那副樣子,就差直說,夸我吧,快夸我吧。
楚千塵失笑,配合地快了一句:“沐哥兒想得真周到。”
與楚千塵三人同往芙蓉園的還有楚云逸,只不過,楚云沐與顧之顏是沾楚千塵的光,而楚云逸的帖子是他自己的。之前在萬壽節的武試中表現出彩的一干少年才俊全都得了帖子。
楚云逸是騎的馬,他自然也聽到了馬車里的說笑聲,略帶幾分嫌棄地透過車窗看著里面的楚云沐,暗道:楚云沐一個男孩子,這么黏著他姐姐像什么樣!
后方的小廝見自家公子的目光一直往馬車里瞟,策馬上前了一些,小聲問道:“少爺,今天天氣熱,日頭曬,您要不要也坐馬車……”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楚云逸一個斜眼朝他看來,似有幾意動,隨即他下巴一昂,丟下了一句:“現在就嫌熱,待會兒還怎么打馬球!”
他一夾馬腹,加快了馬速,把小廝和楚千塵的馬車拋在了后方,只留下一道傲然的背影。
小廝摸了摸鼻子,他還以為少爺是想進去和二姑娘他他們一起下下棋、說說話呢。
芙蓉園是皇家園林,就在京城西郊,周邊山清水秀,自前朝起,方圓數十里就是皇家園林所在,這芙蓉園也是前朝留下的,在大齊幾代皇帝的手里曾經修繕過幾次。
芙蓉園占地約千余畝,依山傍水,是皇家避暑游樂之地,因為先帝酷愛馬球,在芙蓉園中修了一個馬球場,先帝在世時,閑暇時也喜歡帶著皇子與一些勛貴近臣來此打馬球。
今上倒是不好此道,因此這芙蓉園也冷清了快兩年了,直到今天。
芙蓉園的大門外,早就有內侍、宮女們待命,招待今日赴宴的貴客們。
所有客人的馬車一律停在園子的大門內,之后大家就必須下車步行。
楚千塵扶著琥珀的手下了馬車,恰好看到前方幾丈外還停著一車七馬,隨從個個高大威武,一個白衣僧人從一輛黑漆平頂馬車里走了下來。
如初雪般潔白的僧衣隨著他的動作垂落,風一吹,僧袍的衣袂飛揚,頗有一種吳帶當風的飄逸出塵。
楚千塵早知道今天烏訶迦樓會來,因此并不意外,而楚云沐卻是不知道。
迦樓的容貌與氣質皆是萬里挑一,楚云沐立刻想起四月時他和楚千塵曾在城門附近見過這個白衣僧人,驚訝地低呼出聲:
“是他!”
“喵嗚!”
一個奶聲奶氣的貓叫聲恰好與楚云沐的喊叫聲重疊在一起。
琥珀感覺這貓叫聲有些耳熟,還沒反應過來,慢慢地眨了眨眼。
下一瞬,一只四蹄雪白的小黑貓從楚千塵的馬車上躥了下來,步履輕快地朝白衣僧人的跑了過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小腿,嘴里“喵喵”地叫著。
“月月!”顧之顏跟在小黑貓之后下了馬車,有些無措地看著這一幕,想去追貓,可又不敢離開楚千塵。
琥珀驚訝地說道:“月影怎么會在這里?”
顧之顏的乳娘清了清嗓子,歉然地對楚千塵解釋道:“表姑娘,是我家縣主偷偷把貓帶出來的。”顧之顏自從得了失神癥后,就性子執拗,連頭牛都拉不回來,乳娘實在是勸不住她。
楚千塵抿唇一笑,笑靨明麗。
馬車里藏著那么只貓兒,她又怎么會不知道,也就是裝著與楚云沐下棋沒注意,說句實話,看顧之顏與楚云沐合力藏著小貓的樣子還挺有趣的。小孩子嘛,還是性子活潑調皮些得好。
這時,前方的迦樓一把抱起了那只沖他撒嬌的小黑貓,小黑貓顯然還記得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住地又往他身上蹭,動作親昵。
楚千塵牽著顧之顏的一只手朝烏訶迦樓走了過去。
顧之顏怯生生地看著迦樓,神色中流露出幾分艷羨的味道。
小貓肯跟她玩,可到現在都不給抱,她今天還是用籃子把它拎過來,藏到馬車里的。
“楚二姑娘。”迦樓也看到了楚千塵,微微一笑,笑容溫和。
他的氣質高潔出塵,一襲白衣總給人一種纖塵不染的感覺,此刻臂彎里多了一只黑貓,就像是走下了云端似的,看著不再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法師。”楚千塵對著他微微頷首,算是致意,然后目光落在他懷里的小黑貓上,“它的斷腿養得很好,已經徹底痊愈了,法師可要把它接走?”
“……”顧之顏聞言,眼睛一下子瞪得渾圓,下意識地握緊了楚千塵的手。
后方跟過來的楚云沐也聽到了,有些著急,想反對,迦樓先他一步道:“它與姑娘有緣,就讓它跟著姑娘吧。”
楚云沐又松了口氣,心臟在短短幾息間猛地一起又猛地一落,簡直要得心疾了。
楚云沐與顧之顏彼此看了看,都笑了,眼里寫著同樣的釋然。
楚千塵也笑了,鄭重其事地說道:“法師,按照我們大齊,接貓是要給‘聘禮’的……”
上次她在濟世堂問迦樓討貓時,也就是看貓傷了腿,順口一提,那時候,她也沒覺得不對,直到前幾日內務府來下聘,她才想起自己接了貓,卻忘了給迦樓“聘禮”了。
所以,今天她特意由著顧之顏把貓帶來,一來是給迦樓看看貓,二來也是為了討個確定的說法,把禮數給走全了。
聘禮?!迦樓愕然。
他身后的多摩幾人也聽到了楚千塵這番話,面面相覷,全都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這什么跟什么啊!
楚云沐眼睛一亮。
對了!
“鹽裹聘貍奴,常看戲座隅。”
這句“鹽裹聘貍奴”指的就是聘貓回府是要給對方聘禮的。
沒錯,月影的聘禮必須給!
楚云沐覺得自家二姐做事真是靠譜,試想,二姐要是不給這和尚聘禮,等于貓還是這和尚的,以后說不定和尚改變主意想要貓了,來侯府討貓怎么辦?!
楚云沐附耳對著顧之顏解釋了一通,顧之顏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頭。
他是壓低了聲音,可是迦樓、多摩等人是練武之人,都是耳目靈通的人,聽了個七七八八。
多摩嘴角抽了抽,覺得這些個大齊人簡直是窮講究。這不就是一只貓嗎!
楚云沐似乎聽到了多摩的冷哼聲,敏銳地抬頭朝他望去,然后微微睜大眼,也認出了他。
這個大個子不是他上次在茶鋪里不小心撞到過的那個人嗎?!
想起那一次還是靠著楚千塵把這大個子給“嚇”走了,楚云沐就覺得自己不像個男子漢。
他仰著頭盯著多摩,腰板挺得直直的。
他今天已經五歲半了!不是躲在姐姐背后的奶娃娃了。
楚千塵把早就給迦樓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這是月影的聘禮。”
她從袖中摸了一個小瓷罐,遞了過去,隨著它一起的,還有一張小小的絹紙。
迦樓不由失笑,眉目愈發柔和,面龐似是發著光,宛如一尊名家手下的玉像。
迦樓抬手收下了。
下一刻,顧之顏怯怯地上前一步,對著他伸出了雙臂。
迦樓就把那只小黑貓交到了小姑娘的手里,小黑貓“喵喵”地叫了兩聲,安分地趴在她的胸口與臂彎之間。
小貓入懷,顧之顏感覺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滿了似的,滿足地笑了。
多摩動了動眉梢,猜測這小瓷罐里面多半是藥丸,出自楚千塵之手的藥丸可是好東西啊。!
他與身旁的其他幾個昊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道:其實這大齊的習俗也不錯。
楚云沐還在堅持不懈地瞪著多摩。
多摩終于注意到了楚云沐倔強的目光,也認出了他,興味地喊了聲:“小子。”
楚云沐昂著頭,沒退縮,對自己說,這個叫什么多摩的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他上次還不是被楚千塵的箭法嚇跑了!
多摩聳聳肩,見楚云沐看著自己身后背的弓箭,以為他是喜歡,想著他姐姐剛給了大皇子好東西,就大方地把自己背的弓箭卸了下來,塞給了楚云沐。
“小子,跟你姐姐好好學弓射。”多摩粗聲道。
楚云沐:“……”
楚云沐莫名地被塞了一套弓箭,傻眼了。
迦樓將楚千塵給的那個小瓷罐和絹紙收入袖袋中,含笑又道:“聽聞宸王病重,吾國不乏靈藥,姑娘若有需要,盡管開口。”
迦樓目光深邃地看著楚千塵,透著幾分打量,幾分試探。
多摩等人收了嘴角的笑意,不動聲色地交換著眼神。
自打皇帝給楚千塵與顧玦賜婚后,顧玦就再也沒露過面,京中關于宸王重病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皇帝愛弟心切,所以才下旨賜婚,給宸王沖喜;
也有人說,皇帝給宸王許這么個庶女,分明就是故意折辱宸王,不安好心。
多摩他們偏向于后者。
可是,迦樓有別的看法。
迦樓說,顧玦此人驚才絕艷,而又同時驕矜狂傲,以他的性格,哪怕他病入膏肓,也不會輕易受人擺布,哪怕他面對的是堂堂大齊皇帝。
讓迦樓不確定的是,宸王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他是真的病得下不了榻,出不了門,亦或是,他借著這場“病”在謀劃著什么……
多摩等人明白迦樓的試探,楚千塵也同樣聽懂了。
之前,她就懷疑烏訶迦樓也許猜到了她是為王爺求的七星草。
果然。
楚千塵微微地笑著。
王爺對烏訶迦樓此人評價極高,夸他見微知著。
她知道,她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能會被對方套出很多的信息。
那么,與其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
楚千塵沒有正面回答迦樓的這番話,話不對題地說了一句:“法師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萬事萬物如同陰陽博弈,陰盛則陽衰,陽盛則陰衰;此消彼長,彼消此長?”
楚千塵這句話說得意味不明,乍一聽沒頭沒尾,在場的其他人全都聽得一頭霧水。
但是,迦樓卻聽懂了。
他們昊國很強大,可光鮮與繁榮之下,也是危機四伏。
這也是當年昊帝之所以會與大齊上一任皇帝達成議和的原因。
昊國與大齊不同,與前朝也不同。
昊國實行藩王制,且人分為三等。
藩王自然是第一等人,他們對于自己領地的掌控權是絕對的,由藩王打下的領地就屬于該藩王,因此在大昊領土不斷擴大的同時,藩王的領地與權利也在持續地增長。
此消彼長。
是以,臣強則君弱。
這些年來,大昊國內各股勢力彼此制約,彼此對抗,暗潮洶涌。
父皇也并非不想讓他從寺中出來,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迦樓定定地看著楚千塵,那清淡的眼眸猶如碧空浩瀚無垠,似近還遠,明明他就在咫尺之外,卻給人一種遙遠的感覺,不可親近。
楚千塵笑靨淺淺,眸光清亮,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榮辱不驚的云淡風輕。
既然雙方都有困難,合作也無不可,不是嗎?
迦樓的耳邊忽然就響起上次在宮中遇見時,楚千塵說的那兩意味深長的句:
“今生種種,皆是前世因果。”
“這一世是我救了貓兒,指不定上一世是貓兒救了我呢。”
他將這兩句話咀嚼了一番,瞬間就明白了。
之前,他以為楚千塵是顧玦與皇帝博弈的一顆棋子。
他錯了。
她從一開始就是宸王府的人吧,所以才會為了宸王如此謀劃。
兩人靜靜地彼此對視著,在那看似云淡風輕的外表下,有審視,有探究,有衡量,也有雙方之間的較勁。
迦樓也沒再多問,他知道自己再試探也沒用了。
他們是兩國人,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利益,楚千塵是不可能透露更多的。
少頃,周圍的一陣喧嘩聲打破了這片沉寂。
“太子殿下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宮人低呼了一聲。
大門附近的宮人們就都朝同一個方向望了過去。
七八個年輕的公子簇擁著太子顧南謹朝這邊走了過來。
楚千塵也朝顧南謹望去,待他們走到近前時,福了一禮:“參見太子殿下。”
楚云逸、楚云沐和顧之顏也同時行了禮。
這種時候,顧之顏懷里的那只小黑貓就顯得格外的醒目,連顧南謹不免也多看了一眼,笑道:“免禮。”
楚千塵知道這次宴會的主角是迦樓,其他人都是順帶的,識趣得很,直接就告退了,先帶著顧之顏與楚云沐去給太子妃行禮。
領路的宮女帶著他們徑直去了芙蓉園東北方的馬球場。
這片馬球場先帝時擴大修繕過幾次,恢弘氣派。
馬球場長寬約在千步左右,邊緣一面面彩旗招展作為地界,球場的地面平如削,滑如鏡,四周還搭建了一些錯落的竹棚作為看臺。
今日的賓客已經到了不少,主看臺上坐了二三十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姑娘,瞧著珠光寶氣。
太子妃、三公主安樂、常寧郡主以及不少其他公主、郡主、縣主等等都已經到了。
在這么多有品級的貴女跟前,楚千塵一個區區侯府千金,實在是不入流,基本上只有屈膝行禮的份,根本入不了她們的眼。
可是誰都知道楚千塵馬上就是宸王妃了,就是沖喜不成,宸王病逝,那么她也是上了玉牃的親王妃,名正言順;萬一沖喜成了,那么未來就更不好說了,便是宸王再看不上這個王妃,也是嫡妻元配,將來還等觀望著。
眾人看向她的目光皆是微妙,說話間都是客客氣氣的,也包括太子妃。
楚千塵給太子妃等人行了禮后,就帶著她的兩根小尾巴去了她的位子坐下。
她的座位距離太子妃不算遠,視野也很好,這座次也就僅次于太子妃與公主郡主們,畢竟現在婚書已立,她也算半個宸王妃了。
接下來的一炷香功夫中,時不時就有公子姑娘們三三兩兩地抵達跑馬場,然后再紛紛坐下。
楚千塵的身畔始終是空蕩蕩的,除了楚云沐與顧之顏外,別無旁人,似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她們與周圍的人隔絕了開來。
楚千塵不在意,楚云沐與顧之顏同樣不在意,想說話就說話,想逗貓就逗貓,一副有貓萬事足的樣子。
等待顧南謹和迦樓在主位上落座后,原本空曠的場地開始熱鬧了,宣告著馬球比賽即將開始。
在一片歡呼鼓掌聲中,馬球場的一邊,著一色玄色騎裝、額頭扎著同色抹額的球隊在一片歡呼聲中粉墨登場,為首的年輕公子高舉著手里的鞠杖,下巴微昂地掃視著四周,意氣風發。
另一邊,一隊著藍色騎裝的少年郎也同時登了場。
這一個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公子仿佛率兵奔赴戰場的將士一般,英姿勃發,這些少年中有皇子,有宗室勛貴的世子,也有武將府邸的公子們,大都是京中叫得上名號的人物。
突然,藍隊最后方的一個藍衣少年策馬朝楚千塵他們這邊來了。
“大哥。”楚云沐大力地對著楚云逸揮了揮手。
今天的帖子分為兩種,一種就是楚千塵、迦樓、常寧郡主等人手里的這種,他們只是單純來看馬球的;另一種就是楚云逸收到的帖子,他才是來打馬球的。
“喂,”騎在一匹白馬上的楚云逸昂著下巴仰視著看臺上的楚千塵,“我會贏的!”
他的神色間透著幾分驕傲,幾分別扭,近乎宣誓般。
上次的武試,他輸了,但這次他不會再輸了!
楚云逸說完這句話,就拉著馬繩調轉了方向打算離開,卻聽身后傳來了楚千塵不疾不徐的聲音:“要是你的進球數全場最多,我就去打一把弓給你。”
楚云逸已經背過了身,他既沒有應,也沒有說不好,就這么往球場中策馬跑了過去,白馬歡樂地撒著蹄子,連帶少年的背影也看著活潑了不少。
楚云沐歪了歪小臉,自言自語地道:“大哥這是要,還是不要?”
“要。”
旁邊,顧之顏低低地說了一個字。
等楚云沐與楚千塵朝她看去時,她只是默默地摸著趴在她膝頭的小黑貓,又不說話了。
楚云沐又看向了場中躍躍欲試的楚云逸,覺得他好似一只好戰的公雞似的,捂著嘴笑了笑,然后煞有其事地點頭道:“我也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