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林刺等人擔心,趙維會連同蒂卡爾和奇琴伊察一起滅了。
那大宋有這個實力嗎?
還真說不好,多林刺等人可是知道,大宋有銅質武器,有立威之心,到底能不能做到,誰也說不準。
好吧,確實如寧王所言,大宋到了這里之后,一直溫和有余,周邊各族也只是看著大宋強大。
可是,大宋到底有多少實力,別說他們,恐怕連已經并入大宋的奇布查三部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想到這兒,多林刺等人倒有些期待了。
最好蒂卡爾和奇琴.伊琴也參與進來,然后大宋能夠滅了他們。
到時,科巴、蒂卡爾和奇琴.伊察都沒了,那基里瓜就成了瑪雅最大的城邦。
好吧,多林刺他們就沒按什么好心。
說到底,還是瑪雅文明太過松散,更談不上團結。滅了更好,你滅了,我就是老大。
可是,話說回來,蒂卡爾和奇琴伊察真的會援助科巴嗎?
呵呵,想多了。
多林刺巴不得三城都滅掉,蒂卡爾和奇琴伊察又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
更何況,奪那這個瘋子已經失控了。
剛剛,奪那在與大宋針鋒相對的同時,對蒂卡爾可是一點都不客氣。甚至還放出了狠話,要攻打蒂卡爾。
蒂卡爾大祭司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卻是記下了。
別看散去之時,還特意去和奪那說,他愿意找宋人說和。
其實,那就是騙二愣子的瞎話,蒂卡爾大祭司根本就沒有從中調停的意思。
打去唄,真打起來才好呢!最好是兩敗俱傷,還可以試試大宋這個神秘來客的能量。
蒂卡爾巴不得真打起來。
他們現在更關心的是,大宋怎么扭轉基里瓜吃不飽飯的問題。畢竟,這才是瑪雅所面臨的最大危機。
如果大宋真的有能力解決這一困難,蒂卡爾不介意也像基里瓜一樣,暫時向大宋低頭。
是的,蒂卡爾和其他瑪雅城邦來到基里瓜,其實已經做好了與大宋合作,甚至是低頭的準備。
就像趙維在婚宴上說的,讓子民活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信仰,什么祖先,只能先放一放。
而且,這次他們來,甚至都沒有想偷師,把宋人的技術學回去的打算。
一來,是沒這個傳統,瑪雅人不擅長抄襲。
二來,估計也學不會。
能應對這種大災季的技術,一定是十分困難的核心能力,宋人不會那么容易露出來,也一定不容易學。
所以,根本就沒動這個心思。
可是,真的難搞定嗎?
其實,一點都不難。
趙維他們的招數其實就兩條:
第一,精耕細作。
第二,把當地的玉米換成土豆。
精耕細作這個好用,這是漢人的祖傳本領。
好處是提高畝產,把基里瓜的勞動力盡量集中到小部分耕地上,使之也可以養活三十萬基里瓜人。
當然,也有壞處,就是投入的精力更多。
但這都不是事兒,瑪雅人很閑的,以往都是燒一次等一次,然后把種子一撒就完事兒了。剩下大把的時間,就窩在神廟祭臺,禱告敬神。
可現在飯都吃不上了,還拜個屁的神?
再說了,誰是瑪雅的神明誰得煩死。沒事兒就聽你們禱告,神也沒事兒干嗎?
現在好了,都給我下地干活去。
而把玉米換成土豆,不是因為土豆比玉米產量高,而是因為土豆比玉米更為耐旱。
在玉米苗期,干旱會抑制玉米的生長速度,使發育期顯著延遲。而在拔節期,又會促進玉米早熟,導致發育期明顯縮短。
說白了,就是本來是長高的時候,沒長起來;本來是結果的時候,又使玉米棒早熟。
稍有一點農村經歷的人都知道,玉米這種作物,要是長不起來,提前結棒,可以說是顆粒無收。
扒開之后,只有玉米棒,沒有玉米粒。
而土豆則不同,本身比玉米更抗旱,就算因為干旱而減產,也只是個頭小一點,不至于一點都收不上來。
其實,幾千年來,漢人的農民都會視頭一年冬天的降水量,還有氣候,來判斷第二年的大該走向。
隨之適時地改變耕種策略,以應對旱澇災害對收成的影響。
就算做不到旱澇保收,也可以把損失降到最低。這是幾千年農耕文明總結出來的經驗。
當然,瑪雅人沒有這么高超的農耕能力。可是,玉米換土豆這種簡單的道理,他們還是想得到的吧?
那為什么沒換,反而要等到宋人來教他們呢?
呵呵,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們種不出來土豆。
十三世紀,中美洲的農產品雖然有玉米、土豆、紅薯等等,種類不算少。
但是,地域性很強。
像是瑪雅所在的位置,只能種玉米,卻種不了土豆。
之前說過,土豆唯一在發芽期對溫度有一些要求。溫度過高,就會進入休眠,埋在地里也不長,最后就爛掉了。
所以,中美洲的土豆都生長在靠近南美的山地地區的高海拔區域,也就是庫斯科、奇布查的領地。
瑪雅所在的中美洲陸橋,海拔低,雨林覆蓋,夏季氣溫高達三四十度,并不適宜土豆的生芽。
這也是為什么同樣面對中美洲干旱,其他的幾個文明都活的好好的,唯獨瑪雅文明挺不過去,走向衰落的一大原因。
他們只能種玉米,而阿茲臺克的北部、奇布查的南部和庫斯科都有替代的作物。
那么問題又來了,既然瑪雅的地理位置不適合種土豆,大宋怎么就能種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宋有王禎老爺子啊!
老爺子在釣魚城弄出來的那套,先切塊培育、人工發芽的技術,可以完美的避開土豆休眠期。
先在陰涼的室內培育發芽,然后下地種植,這才是關鍵所在。
所以說,十三世紀什么最重要?人才!人才才是第一生產力。
忽必烈要是沒有阿老瓦丁和亦思馬因,就沒有回回炮。沒有回回炮,他可能等到死也打不下來襄陽和樊城,那大宋的命運還真說不好。
而瑪雅要是有個王禎這樣的人物,不用多了,只需要一個,就能從衰落中走出來,后世也就不會有那么多學者考古工作者對著瑪雅文明的廢墟感嘆。
現在好了,王禎在趙維手里,那么只需要王禎一個人,就可以掐住瑪雅的脖子。
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育種之術,就像陰陽兩端,一面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一面則是完全不同的歷史命運。
多林刺也好,蘭琴也罷,包括蒂卡爾大祭司和慕名而來的那些城邦國王,他們絕不會想到,左右他們所有人命運的,不是寧王,而是混跡在宋人隊伍之中的一個黑痩的漢人老頭兒。
至于科巴城的奪那,他也想不到,決定科巴城命運的幾個人,正在遙遠的新崖山,連名字他都不知道。
八天之后。
新崖山,西府,樞密院。
樞密院,是華夏各朝之中,唯大宋獨有的一個機構,也是宋朝職權分治的最大體現。
表面上看,樞密院與兵部的職能是重合的,其實則不然。
兩個衙門各有其司,兵部掌兵權、軍備后勤,而樞密院則執掌將權和戰略謀動。
宋朝被后世嗤笑“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來源就是兵部與樞密院的并行其事。
當然,此弊病最盛是在北宋。
靖康之后,宋廷也不是沒有反省,養了百萬禁軍,卻無一戰之卒。
痛定思痛,自高宗朝開始,已經弱化了禁軍制度,轉而重視地方部隊,樞密院與兵部的分治也弱化許多。
加上崖山之后,新宋勵精圖治,如今的樞密院已經不再注重將權之責,而是把重心向戰略制定的方向轉移。
這樣的結果,并不是弱化了樞密院的地位,當年的西府依舊可以與東府并立。
而且,一眾文人相公的加入,還有備戰備歸的大戰略,反而使得樞密院所行之戰略更為重要。
此時,張世杰、江鉦,包括蘇劉義、張簡之等一眾相公匯聚一堂,差點沒打起來。
“蘇相之策還要再斟酌一二,庫斯科雖不足一懼,可是也要考慮我軍戰損,怎可莽撞行事?”
張世杰擺著手,把蘇劉義頂了回去。
什么玩意?蘇任忠的意思是,說的那么多有什么用,打就完了,還怕了他們?
江鉦當然和張世杰想的一樣,“鉦認同太尉之言,既然要打,那就不能束手束腳。火炮不讓用,臼炮不讓用,讓士卒和土人去肉搏?這不是胡鬧嗎?”
而蘇劉義那邊也不服氣,“嘿!我這怎么就是莽撞了?就是胡鬧了!?”
“本相不也是沒辦法好嗎?”蘇相公瞪著眼。
“你們兩個提刀的直腸子懂什么?現在新崖山有多亂,你們知道嗎?”
掰著手指頭,“蒙古人、色目人、東瀛人、北地漢人、遼人、金人,還南人、土人。哦對了,還有安南等地的夷人,已經是大雜燴了!”
“你們又有誰敢保證,這其中沒有蒙古人的探子?”
“誰!?”
見沒人應聲,“你們知道不知道,本相為了藏好那些炮啊,箭啊的,費了多少的精力?知道不知道。為了讓元人以為咱們沒鐵就造不出兵器,有多難?”
“好不容易讓土人都覺得咱們不行了,哦,打個庫斯科就要把家底都晾出來了?你們兩個敢再敗家點嗎?”
“我.....”張世杰被蘇任忠頂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吧,他本來就說不過讀書人。
臉色一苦,都快哭了,“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讓我的士卒拿命去搏一個庫斯科吧?”
蘇劉義,“拿命搏怎么了?說句不好聽的,士卒就是搏命的!一個不敢死的戰士,怎么和元人打?”
“他就不是那么個道理!”張世杰說不過,江鉦可不是吃素了,蘇劉義這是偷換概念好嗎?
“你要說咱們沒有,那拼命就拼命了,這是為兵為將的本分。可是,咱有啊!現在是要炮有炮,要啥有啥,甚至王五郎的那個熱氣球大隊,我看都可以拉出去試試效果。”
“什么都有,你還讓戰士去送死,這就是不仁!”
“我怎么就不仁了?”蘇劉義急了,這話讓你說的,我怎么就不仁了?
“江二郎!你把話說清楚,我蘇劉義怎么就不仁了!?”
一著急,直呼家稱了。
一旁,張簡之看著他們有點頭疼。
心里在罵趙維,“這個小兔崽子,你說陸秀夫去就得了唄,你跟著湊什么熱鬧?不知道家里這幾位,除了你,沒人壓得住嗎?”
這才走了不到一個月,天天吵,天天鬧。
開始的時候,張簡之還參與其中,也說說自己的觀點。
后來,張師父也看出來了,這就不是觀點的事兒。他干脆也不說了,開始當和事老,從中調停。
現在,勸架他都懶得勸了。
也勸不好,吵去吧!一會兒吵到口干舌燥,自然就消停了。
揉著眉心,正在苦惱,盼著趙維那個倒霉孩子趕緊回來,卻見一個錦衣衛的帶刀侍衛風塵仆仆地沖進議事堂。
張簡之目光一凝,“你怎么回來了?”
這侍衛張相公認得,是趙維從四川帶過來的。而他現在,應該是在基里瓜,陪在寧王身邊。
那侍衛也不多言,把一封趙維的親筆信交到張簡之手中。
“寧王急報,請相公過目。”
張簡之一聽,更為凝重,心說,這是在基里瓜出事了?不然,好端端的,發什么急報?
瞪了眼那邊就要上手的幾個人,“別吵了,殿下那邊有急報來!”
可惜。
蘇劉義,“江二郎,你這老貨越來越像個武夫了!”
張世杰,“蘇任忠,你把話說清楚,武夫怎么著你了!?”
江鉦,“汝乃腐儒爾,不足為謀!”
海娃,“武夫怎么了!?我還漁夫呢!”
好吧,海娃資歷潛,一般不冒頭兒,實在是蘇劉義這地圖炮開的,讓人忍不了。
眾人吵的是不可開交。
張世杰,“庫斯科不好打,要是這么打,你去!”
蘇劉義,“我去就我去!老夫又不是沒帶過兵,指望不上你們一群武夫!”
江鉦,“就你?捧著三字經出戰嗎?”
海娃,“沒我這武夫的海船,蘇相走著去庫斯科吧!”
張簡之:“”沒人搭理我嗎?
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地展開趙維的信一看,“噗!!”張簡之直接就噴了。
看了看那錦衣衛,又看了看信,“這...這是真的?科巴人都沒腦子的嗎?”
送信的錦衣衛也是苦笑,“用殿下的話說,他不死誰死?”
“呵呵。”張簡之干笑,“弟子說的對啊,他不死誰死!?”
看了看還在吵的那幾位,笑容燦爛,“別吵啦!”
沒人聽。
“別吵啦,寧王來信了!”
還是沒人聽。
“不打庫斯科了。”
“嗯!?”那邊瞬間閉嘴,“那打哪?”
蘇劉義,“那混小子又變了?”
張簡之一翻白眼,心說,這一個個的,耳朵不都挺好使的嗎?怎地?欺負我老頭兒說話沒分量唄?
是都聽見了,就是收不住,大伙兒都壓抑壞了,要發泄。
張世杰則是一把搶過趙維的信,“怎么就不打庫斯科了呢?都準備好久了啊!”
結果,看完了信,張世杰也懵了。
“居然還有...這等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