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心都涼了。
八十萬人...八十萬嗷嗷叫的野人！
就是八十萬頭豬，他也得掂量掂量啊！
再說了，那海就搞不明白了，不是說打殘宋嗎？哪來這么多野人？都被大宋收服了？
扶桑太可怕了，怎么一個個都跟牲口一樣？
好吧，對面端坐高頭大馬上，金甲龍披的少年趙昺也納悶兒呢，皇叔不是說打真金父子嗎？看著怎么不像呢？
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趙維，“皇叔，打嗎？”
趙昺已經習慣了，有事兒問皇叔。
不光趙昺，其實欽察聯軍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很意外，都在看向趙維。
是的，沒人想得到欽察聯軍會出現在這兒。
之前，那海撞到真金父子懷里，二十萬人被一窩端的事兒，大宋這邊是知道的。
趙孟禧的情報能力不容質疑，可是也僅限于此。
畢竟不是元軍的海濱港口，出入人口混雜，新都城這邊可以拿到一些可靠情報，但在時效上卻大不如前。
傳遞到趙維耳朵里的情報也只到那海歸順大元這一步，之后真金如何安排這二十萬人，卻是他無從得知的。
沒辦法，新都城那邊剛剛初創，人員構成非常單一，只有真金從中原帶來的元軍以及農戶，出入也太過顯眼。倒是有趙孟禧的探子，但為了更長遠的打算，不敢暴露太多。
沒想到，真金居然把那海派出來迎敵了，倒是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下意識的心思飛轉，思考著種種可能，也下意識的詢問寧王的想法。
趙與珞、趙孟禧、血頭、江鉦，包括奇布查三部的長河、基里瓜的多林刺和奇琴伊察的萊加，都和趙昺一樣，一邊想一邊直勾勾的瞪著趙維。
“不太對....”
江鉦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是替張世杰出來的，算是撿了個便宜。
只是，現在看來，這便宜撿的不太順暢，一出來就碰上這么個情況。
“真金不可能信任那海，怎么會把他派出來？不怕他跑了嗎？”
趙與珞順其思路，“除非真金壓根沒想留那海，是故意的。”
趙孟禧也道：“有這個可能。元人的目的是統一蒙古帝國，不放那海，很可能導致欽察聯國躊躇不前，對元人并沒有好處。”
集思廣益，幾句話就把真金父子的意圖推敲了七七八八。
弄的大伙兒不由苦笑，“倒是把難題推給咱們了。”
對大宋來說，這確實是個難題。
元人不想把欽察和察合臺嚇跑，大宋又何嘗不是？
大宋需要幾大汗國去和元朝絞殺到一塊兒，把水攪渾。
其實，美洲當下的局勢，在相公們看來，與其說是宋、元、日，還有四大汗國的混戰，倒不如說是宋元兩國之間的博弈。
現在，雙方都認為自己有著戰勝對方的實力，甚至有獨霸全球的實力。
也確實如此，元朝坐擁中原，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國力，而大宋得益中美洲之利，有錢有技術也有人。
雙方之所以沒有把其它幾方剔除在外，也就是沒有目中無人的原因，只不過是為了更高效的達成目標罷了。因為各自都需要一些先決條件！
元朝需要把四大汗國吸引到美洲，在這里完成統一大業。節省了遠征各汗國都城的成本。
宋朝則需要四大汗國參與進來，為自己贏得發展壯大的時間！
說白了，元朝需要的是空間，而宋朝需要時間。
目前來看，兩者的需求有重疊之處，但更多的是背道而馳。
就比如現在，元人也好宋人也罷，都需要那海在美洲生存下去。這才符合兩朝的利益。現在的那海不應該出現在這兒，更不應該夾在兩朝之間！
可是偏偏他就在這兒了，頂到面門上了！該怎么辦？
這要就要問寧王了...
再說趙維，趙維從始至終也是懵的....以至于趙昺的問話，還有眾人詢問的眼神都被他忽略了。
他心里....
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不是在犯難，而是在捫心自問！！
“難倒說....我特么真是天選之子？還有這好事兒呢！？”
沒錯！趙維不但不發愁，反而心中狂喜！！
他特么正愁怎么和欽察聯軍碰個面，結果想睡覺來枕頭，那海自己撞到懷里來了，你說上哪說理去？
怔怔回魂，卻見眾人都在看他，不但趙昺滿眼小星星，等著皇叔拿主意，連新爹都沉著臉看他....
趙維一愣，““都....都看我做甚！？”
趙與珞皺眉，“此事...你怎么看？”
趙維還是懵，“什么我怎么看？”
趙與珞，“這那海，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總要有個決斷！”
“噗！！”
趙維一口老血噴出來，終于明白大伙兒為什么看著他了，“好事兒啊！老子正愁沒處找他去呢！”
“來人！”一聲令下，“傳本王令，先給他來一輪一窩蜂齊射再說！”
當下三軍開動！一窩蜂箭卒排陣而出，二話不說，瞄著不知所措的欽察聯軍就是一輪齊射！！
這玩意....可不是元軍的臼炮，一砸一個坑...
動靜不大，嗖嗖嗖嗖！！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火箭升騰而去！隨后于聯軍陣中炸開！登時連成火海！
那海都哭了....
特么宋人....真不是東西！碳烤活人唄？比鐵穆耳還不人道！
還沒反應過來呢！對面的趙維，“來人！！上臼炮！！”
轟轟轟轟！！
又是一輪臼炮齊射！
那海徹底瘋了！這特么是被元人打殘的大宋？
大宋的臼炮和元朝的還不一樣，元朝的臼炮是實心鉛、鐵炮丸，而大炮的臼炮雖然射程上依舊逃不開臼炮的局限性。可是炮彈卻是那種填充火藥，落地能炸的高級貨！
一炸一大片！聯軍登時在火海與炮雨的沐浴之下潰不成軍，紛紛散逃。
那海腦子是空的，手腳是麻的，得出一個結論，大宋也不好惹....撤！！
對面趙維炸的正歡，一眾將領卻是憂心重重。
趙與珞緊皺眉頭，上前阻攔，“你...你這是做甚！？”
“那海全軍覆滅于此，對咱們沒有任何好處！”
“無甚大事！”趙維卻是大手一揮，不管親爹的阻攔，繼續下令“還是不夠....全軍突擊！追而殲之！”
大伙兒都是無語，趙維這是撒開歡兒了？什么都不管了嗎？
江鉦也上前道：“殿下....差不多就行了，真要趕緊殺絕嗎？”
那海和他的二十萬大軍要是都死在這兒，江鉦敢保證，十年之內！欽察汗和察合臺汗不敢再踏足扶桑半步。
這完全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那邊趙維淡然一笑，“自然不是趕盡殺絕....”
回頭看去，見大家還是一臉茫然，也是無語，“還不明白嗎？”
江鉦：“明白什么？”
趙維，“你們認為大宋和元朝都希望那海活著，這一點沒錯，但也錯了！”
眾人皺眉，讓趙維越說越糊涂了，“哪里錯了？”
趙維，“兩朝都希望那海活著，但是，那海要怎么活著，卻是不一樣的。”
“元人希望不打草驚蛇，把欽察汗、察合臺汗徹底引入扶桑一舉殲滅。”
“他們只需要那海活著就行，把人引進來就行。”
“而我他們不一樣，我們需要那海不但活著，還得有抗衡元人的實力！！”
“可他現在，活著或死了，有什么區別嗎？即便活著，又有什么資格與元朝制衡？”
趙維點出問題的關鍵，他知道大宋希望那海活著，可不是這么活著，被元軍打怕的那海對大軍毫無意義！
趙與珞聞罷，“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元人承襲華夏與色目人的技術，近年又人大宋這里學去不少東西，那海怎么可能是元人的對手？也許.....”
只見趙與珞神情一暗，“也許，從一開始，引各汗國制衡元朝的想法就是錯的！”
是的，趙與珞有些沮喪，他們有點想當然了，幾大汗國根本沒有實力與元軍抗衡。
對此，趙維卻是笑了，心說我的爹啊....怎么那么笨呢？那海沒那個實力，我可以讓他有這個實力啊？老子坐擁當世最大的兵工廠，正愁投入太大，卻回抱太小呢！
這是趙維早就想好的，原本歷史中幾大汗國就干不過元朝，更別指望在這個時空可以與元朝抗衡。差太遠了。
但是這個差距，大宋可以彌補啊？
趙維不介意當十三世紀最大的軍火販子。甚至最大的心愿就是成為軍火販子。
幾大汗國又不一定非是敵人，也可以是顧客嘛！
花錢買我的軍火，打我的敵人。這好事兒上哪找去？這個道理怎么就想不通呢？
不過想想也是，在場的各位，要么是什么都不懂的殷人，要么就是讀圣人書的君子。
這種流氓思維，不太可能產生。
也不好解釋什么，畢竟是親爹不能當眾搏了面子。
回轉身形，繼續下令，“把小鋼炮也抬出來，放幾炮給那海聽聽動靜！！”
“大口徑的臺炮嗎？瞄著后方空放！封住敵軍去路！”
“還有那個后邊...不是還有兩艘傳令的飛艇嗎？給老子上天溜一圈兒！”
“什么？沒帶燃燒彈？沒有也沒關系，亮個相就行！！”
與其說是殲敵，不如說是趙維的軍火演示。
先進武器趙維確實沒打算用在打真金上，但不代表他沒帶過來。
都帶來了，以防萬一的。現在正好，給那海瞧瞧。
對面的那海已經徹底懵了....
麻木的在親隨簇擁之下四處逃竄。可惜，八十萬人大軍沖殺而來，沒一會兒工夫就把包了餃子，只跑出去不足五萬人。
而更不幸的是...他那海....不在那五萬人當中。
此時此刻，那海只能眼睜睜看著二十萬大軍被宋軍一點點蠶食，一點點屠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趙維展示他五花八門的武器。
戰斗持續了一天一夜！
最后，那海聯軍...慘敗！死傷十萬余，僥幸逃走五萬。另有五萬被宋軍生擒！
當那海被宋卒五花大綁，押至趙昺與趙維身前之時，這位欽察權相面若死灰，眼無焦距。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降宋？想過，但被那海自己否定了。
他已經降過一次元，還說得過去，畢竟都是蒙古人。但是讓他二降，還是降的宋人。他真干不出來。
那海也看開了，死吧！不就是一死嗎？大敗至此哪還有臉活著。
可惜....趙維可不能讓他現在死了。
一見那海被押上來，趕緊上前，親自給那海松綁，還不忘嚇幾句押解之卒，“爾等大膽！怎可對蒙古族的英雄無禮？”
又對那海笑道：“你看看...這事兒鬧的，我還以為是真金親至，倒是不知那海大兄在此！！”
那海皺眉看了一眼趙維，并沒有什么的波瀾，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年青...真年青啊！
大宋的皇帝年青，這位寧王也年青....
也不搭話，就這么看著趙維，等著趙維表演。
而趙維也不覺尷尬，“大兄怎么搭言？小弟是真的不知道。”
那海寧眉，吐出一句，“我不降....殺之了事！”
趙維，“大兄這是什么話？小弟可沒有讓你降宋的意思啊....”
那海一怔，“那你....”
唉....
趙維假模假樣的一嘆，“我老師常說，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謝疊山：我沒說過....張簡之：我也沒這么不要臉！）
“我老師還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謝、張：這不是我徒弟....）
趙維，“所以....大兄的敵人是元朝，我的敵人也是元朝，我為什么要為難大兄呢？”
那海眉頭皺的更深，卻是不信趙維的話，“那你什么意思？”
趙維，“我說了，打錯啦！！若知是大兄在此，我就不會放一炮！”
“呵！”那海嗤笑，“你贏了，說什么便是什么吧....那海只求一死，何必多費唇舌？”
趙維一臉真摯，“大兄怎么就不信呢？”
“信？”那海更是輕蔑，“如何信？要不...你放了我？”
趙維瞪眼，“當然是放了大兄，不然....還要怎樣？”
那海：“.....”
那海又不會了.....嚓，真的假的？還真放啊？
趙維一臉堅定，“大兄要如何才肯信我？小弟是真沒打算把大兄怎么樣！”
那海，“你...你真要放我？”
“真放！不但放了大兄，俘虜的士卒大兄也可一并帶走！”
那海，“當真？”
“當然是真的？”趙維此時純真無比，“不但放了大兄，為了彌補此番過失。”
“剛剛我朝官家還囑咐小弟，要補償大兄。”
那海腦子有點亂，揉著眉心，他怎么感覺....感覺這個扶桑這么邪門兒呢？
隨口一問：“怎么補償？”
趙維：“我朝官家說....可是將一部分火器，低價售與大兄....咱們不做敵人，做生意吧！”
（趙昺：我特么絕對沒說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