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崖山給真金父女的感覺真的不一樣。
首先,這可能是最早實現全民福利的城市。
集體分房,全民教育,高工資,高福利,使得城民的精神面貌就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其次,就是海里跑的艦船,還有飛上天的飛艇了。
船只,大宋最先進的無疑是輪槳船,可卻非全部。
工部的數個大型造船廠,這些年可不僅僅造了輪槳船一種。而是不斷的嘗試新想法,新創意,導致很多船型只有一艘或者幾艘。
由于航運的龐大需求,也都投入使用。
而飛艇對真金父女來說就更震撼了。
新都之戰,他們也只是聽說大宋有能在天上飛行的寶船,但一來趙維帶到戰場的飛艇本就不多。二來屬于最高機密,父女倆雖在宋營生活了一段時間但卻無緣一見,甚至一度懷疑這是宋人放出來的假消息。
怎么可能有在天上飛的船?
然而現在,新崖山卻是沒有那么多講究,飛艇滿天都是。
由于運河,還有東岸港口的修建,加上中美洲地形崎嶇,陸路運輸工程用料并不十分方便,于是飛艇就成了最便捷的運輸工具。
目前,從新崖山到東岸的加勒比港,每天有兩百余艘飛艇往來穿梭。由于航路太過擁擠,甚至發生過撞艇事件。
此時,南哥兒看到的就是從新崖山船廠向加勒比船廠轉運大料的飛艇。
四艘載重一千斤的大型飛艇,聯合吊起幾十料的船木緩緩升空,父女倆不震驚才怪。
弄的真金感覺活著都沒滋味兒了,怎么會這么離譜?
而南哥兒不由想起父女二人上次被趙維送行時的情景。
父親說,趙維是有了必勝的把握才會來示好,當時南哥兒還不信。
現在她信了,這就不是人力所能創造的。
僅僅七年啊!這些宋人是怎么讓新崖山拔地而起的?
在碼頭尋了一個懂漢話的殷人問明了方向,父女二人并沒有急于求醫,而是在城中找了一處客棧暫且住下。
沒辦法,求也求不來。
在西雅圖,可以忽悠民間郎中。可是在這兒,怎么去忽悠王勝?
當然,南哥兒另有打算,且先住下再說。
趙維這些天都是焦頭爛額,他發現一個問題。
當大宋這邊掌握的新技術越多,用到技術型寧王的地方也就越多,他那些后世看似無用的見聞也就越能派上用處。
就比如說,給蒸汽機創造一個功率的單位,也就是相當于后世的“馬力”。
這是王五郎他們現在最急需的計量單位。
以前用不到,現在是沒有不行,因為必須直觀的展現出蒸汽機的性能。
結果,一群院士討論了三天,也沒討論出一個所以然來。
阿老的意思是,沿用他最早創造出來的那個計量單位,就是一盞茶的時間,能從井中打上來多少桶水。
被大伙兒給否了,因為太籠統。一盞茶本身就是一個誤差很大的時間單位。
別人也提了幾個方案,但都不嚴謹。
后來技術型寧王出馬了,一語點破夢中人。
“你們缺少的不是計算蒸汽機效率的單位,你們急需的是一個時間單位!”
趙維所說的是“分”和“秒”這個概念在古代是沒有的。也不是沒有,而是過于虛幻,古人只用一瞬、一剎那、一須臾、一盞茶、一刻鐘來表述時間。
每一個時間刻度也有具體的數值,但是精度不夠。
這不是古人不聰明,想不到精確的時間計量,而是當下的社會不需要時間的精度。
但是,隨著科技的發展,時間必須越來越精確。
一語道破天機,眾人恍然大悟,技術型寧王不愧是技術型寧王!
而在這個時候,什么阿拉伯學術,什么漢人的術數水平,觀天之術就都不夠看了。
這個時代能把時間做到極致甚至不輸后世的,只有瑪雅人!
趙維“未來的后媽”阿桑登場了。
瑪雅人的天文成就,可以把地球繞太陽的公轉周期精確到小數點后四位,與后世計算的公轉周期只差0.0002天,也就是18秒。
而地球繞太陽一周,也就是一年。一年差18秒,在十三世紀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趙維讓阿桑結合漢人的陰陽歷,也就是農歷,將每年分為平年和潤年。按平年十二個月,潤年十三個月計算。
每天十二時辰,二十四小時,每時60分,每分60秒,來確立出一套全新的記時單位。
既照顧了當下的百姓的習慣,也結合了后世的分時。
隨后,又利用瑪雅的天文學計算能力,先確定每天的長度,再確定每一個小時的長度,然后是分,最后是秒。
經過無數次嘗試,終于制造出單擺計時標準。并不是后世的鐘表,而是極為簡單的一個單擺結構。
重8兩的擺錘,在固定的擺臂長度下,每左右擺動一次,定為一秒。
當然,擺錘也有誤差,由阿桑每天定時校正,暫時夠用了。
好吧,擺錘的主意也是趙維出的,這都是后世的寶貴經驗啊!
有了計時單位,再去確定功率單位就容易得多了。
技術型寧王再次逞威,他知道蒸汽機這個應該是“馬力”?還是“牛米”?好像還有個焦耳。
到底是哪個,他就不知道了,不過感覺應該是馬力。
這個比較像,接下來就好辦了,從字面意思也能猜個差不多。
最后,院士們習慣性聽趙維的,以一匹成年河套馬為標準,讓它不停的拉動水車,持續整整四個時辰。
最后計算抽水效率,得出一匹馬平均每秒鐘,可以將450斤的水提升一尺。
于是得出:1馬力450斤・尺/秒。
大宋的功率單位由此誕生了。
王五郎第一時間便用這個公式來測量他的蒸汽機,結果有點寒磣,他那臺蒸汽機只有1.6匹的馬力。
鬧了半天,黑五郎玩命造出來的玩意兒,只相當于一匹半的牲口。
這讓五郎很受打擊,下定決心,要造更大、更猛的鋼鐵怪獸。
于是,對大馬力的執著,讓魯班侯越走越遠。
要不怎么說王五郎總能創造奇跡呢,蒸汽機剛剛問世,應用尚在探索,別人對馬力只是剛有一個認知,他就意識到動力才是王道。
1.6匹完全不夠用,起碼要上百匹的馬力才能真正的創造奇跡吧?
所以說,天才不光得有聰明的頭腦,超前的意識也是必不可少。
黑五郎再次瘋魔且不多說,趙維從致知院脫身卻不得閑,又被徐良征用了。
起因還是趙維嘴賤。
蒸汽機的問世,徐良是直接參與者,神奇的力量讓他馬上意識到這可以用在金屬冶煉,包括改進水力車床上。
再加上,隨著大宋發展越來越快,以及在五大湖發現了大型鐵礦,改進煉鋼技術便成了徐良這個大宋第一鐵匠的第一要務。
但是,說實話,很難改。
對于這個時代來說,大宋的炒鋼法已經是相當超前了,想進一步改進十分困難。
徐良組織人公關了幾個月都沒有頭緒,結果趙維多了句嘴,“你這不行,得提高爐溫!”
徐良當然也知道要提高爐溫,可是怎么提啊?
“殿下說的輕巧,木碳也好,石碳也罷,就那么大的火力,把我扔進去也高不了啊!”
趙維,“笨呢,你煉焦炭啊!”
“何為焦炭?”
“呃...”
趙維把自己繞進去了,他哪知道怎么煉焦?
只知道,后世他家后面的郊區就有一個煉焦廠,專門給鋼廠提供焦炭。
信息量就這么多,多一點都不懂。
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只能給徐良一點提示,“焦炭是石炭煉出來的,具體怎么煉,自己想辦法!”
可苦了徐良。
要知道,別說焦炭,這個年代木炭都是大通爐燒出來的。就是一把火放下去,是成灰還是成炭,全憑窯工的手藝。
而焦炭需要悶爐燒制,就是在燃燒一定程度之后,封閉窯口,隔絕空氣,讓煤炭在缺氧環境下逐漸碳化。
可問題來了,悶爐法還沒發明出來呢,他上哪想辦法去?
徐良帶著人折騰了好幾個月也沒找著門路,最后沒辦法,只得再去求趙維。
趙維也是無語,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怪誰呢?只能硬著頭皮上。
不過,幸運的是,王勝正好趕上了,幫著出了一個主意。
他們道士煉丹術里,就有悶爐隔火的一招法門。
提了意見,趙維聽著好像有道理,徐良也是無路可走,只能一試。
這幾天,趙維、徐良,還有王勝,整天的鉆炭窯。
連帶陸秀夫、陳宜中他們有急事兒找趙維,都得往碳窯跑。
沒辦法,大宋就一個技術型寧王,哪都得用他,哪都還離不開。
寧王妃挺著四五個月的孕肚,想見一見夫君都得來炭窯吃灰。
“皇叔,成王傳來軍情,元軍先鋒官蠻子臺數日前進犯西雅圖外海,與我水軍交火甚烈。成王判斷,此事與元太子和魯國公主失蹤有關。你怎么看?”
此時的趙昺挽起龍袍,一手抓著一把大泥巴正往窯口門上糊。
一旁陸相公提著銅鍬在活泥,張太尉在搬磚。
趙孟禧更絕,爬在窯口一邊催促,“快點快點,再不封火就大了!”
一邊插話,“這事兒怪我,我的人沒盯住那父女倆,以為他們真的去千島城躲清閑,誰知道堂堂太子居然跑路了。”
一幫子皇帝王爺、相公元帥,就這么邊干活邊說政事。
這是傳統,從七年前開始,君臣只要出現在百姓面前,必要身先士卒,參與勞作。
有點做秀的意思,但卻能最大程度的鼓舞軍民士氣,否則哪有今天?
況且,日積月累,即使做秀也成了真心。
張世杰一邊笑著干活,一邊接趙孟禧的話,“還真不怪你,做夢也夢不著這么一出。那蠻子臺什么意思?是真想找人,還是借機挑釁?”
趙昺又抓了兩把泥巴,再次看向滿臉烏黑的趙維,“皇叔覺得呢?要不讓皇伯爺別慣著,出兵打他娘的!”
趙維把一摞窯磚封在窯口,皺眉想了想,“我現在不關心蠻子臺什么意圖,我擔心的是真金。”
“他不會真挺不過去,死球了吧?那之前努力不就白廢了?”
趙孟禧道:“真金若真的病重,那錦衣衛的一種分析倒是有些道理了。”
眾人一怔,“什么分析?沒聽你提過?”
“嗨!”趙孟禧訕訕,“之前就沒覺得能成真,自然沒說的必要。”
繼續道:“錦衣衛分析,父女二人有可能會去求醫!”
“求醫!?”這回可把大伙驚的不輕,求什么醫?上哪求醫?
趙昺和趙維幾乎異口同聲,“西雅圖!”
“不會吧?那倆父女不會這么大膽子,跑西雅圖求醫去了吧?”
趙孟禧,“有可能。第一,他們去過西雅圖,還算熟悉。”
“第二,如果元朝治不了,那唯一有希望的就是西雅圖。”
“第三,真金現在消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除非病的太重,不救不行!”
“乖乖!!”趙昺徹底懵了,“快!給皇伯爺回信,讓他多加注意!”
大元太子跑到我大宋的地頭兒來治病?太不把大宋當回事兒了。
黃昏時分,一口窯終于封完,要等幾天后出窯再看結果。
趙維等人這才滿身污垢的從炭廠出來。
本來是準備了洗漱面湯的,可是趙昺不干。就這么回宮,也讓百姓和太后看看,咱可是干了活兒的。
對此,相公們也只是暗自發笑。還裝孩子?誰信啊?
經過之前的黨爭,誰還敢把趙昺當孩子看?已經是心思縝密了。
就這樣,眾人有說有笑,也不準備騎馬,一邊說著元太子的事兒,一邊往城里走。
結果,昏暗的夕陽之下,路邊樹木陰影之中,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趙維?趙維?趙維!!”
連叫三聲兒,弄的大伙兒都是一怔,”誰啊?這么大膽子,直呼寧王名諱?”
側目看去,只看出是個小姑娘,昏暗之中卻是看不清面容。
趙維也奇怪呢,這動靜....在哪聽過…但忘了是誰。
可你直接就叫我大名兒,有點太不尊重了吧?
也不說話,皺眉看去。
可那小姑娘見他不動,更是囂張,“趙維!!過來!快過來!!”
這回大伙兒都不淡定了,怪異的眼光看著趙維。
趙孟禧還打趣的來了一句,“野花?我弟妹可還有著身孕呢啊!”
“我去你的吧!”趙維笑罵,哪跟哪兒啊?
沒辦法,依了小姑娘的召喚,邁步向路邊走去。
結果,不去還好,過一看那張臉,趙維差點沒蹦起來。
“哦操!!怎么是你!?”
他娘的,見鬼了唄?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趙維調兒都變了。
身后趙孟禧、趙昺等人一聽,心里開始發癢,真是野花?
不由得也靠了過去。
結果,張世杰和趙昺看清小姑娘長相,心中感嘆,眼光不錯啊!
而趙孟禧則是媽呀一聲,差點坐地上。
見鬼了!真的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