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因為慣性被推開,而突如其來的響動,也驚動了房間里正在對峙的兩個男人。
趙北硯看見余歡出現的那一刻,只覺得呼吸驟停了一瞬。但是下一刻,他卻覺得釋然。
她已經知道了嗎?
呵,終于知道了。
他這么多年小心遮掩,終究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天。
趙北硯開口,語氣好輕好輕,帶著一點無奈和滄桑:“歡歡,為什么要來這里?”
余歡的視線都模糊,她笑意慘然,就這么靠在玻璃門上,呼吸急促,一字一句地問:“剛剛傅瑾珩叫你什么?趙北硯,我問你,剛剛他叫你什么!”
字字歸于狠戾,透著決然。
趙北硯的面色,一白再白。
可是他扯出一抹笑容,壓抑住眉眼之間的沉痛,笑著說:“你終于知道了嗎?其實我......也沒想著瞞你一輩子的。你知道了也好,我就不用提心吊膽,害怕你什么時候知道了。”
余歡看著他,只覺得他每一個字節都是模糊的。
怎么會是傅盛堯呢?
她曾經朝夕相處,毫不保留的信任的人,怎么會是傅盛堯呢?
余歡想起她和傅瑾珩剛剛初遇的時候,她信誓旦旦地說著相信趙北硯的話,只覺得一切都像一個拙劣的玩笑。
三年的好,和奪去她性命的人,竟然是同一個。
余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映襯此時古怪又扭曲的一幕。
而丁堯站在余歡的身后,看著傅瑾珩冰冷至無溫度的視線,整個人被釘在原地,心頭一陣哀嚎。
真的不是他玩忽職守,只是九爺的心上人,誰敢攔?
而傅瑾珩將視線收回,緩緩走到了余歡的面前。
他的語氣清泠泠的好聽,微微的沙啞,他說:“歡歡,地上臟,我抱你離開,好不好?”
余歡在這一刻,突然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只是開口,終于染上了哭腔。
她的性格要強,這些年不是苦到極致,幾乎不曾落淚,可是今天,她終于還是哭了。
她朝著傅瑾珩伸出手,哭著說:“阿珩,帶我離開。”
她叫他阿珩,潛意識里的親密。
趙北硯在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眼尾的紅色蔓延,面容青白不似活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死氣。
他用了三年,分分寸寸用心用情,還是沒有換來余歡的一次諒解。
可是如果不能愛的話,似乎恨,也并沒有什么不好。
他失無可失,孑然一身,所以什么都不怕。
余歡靠在傅瑾珩的懷中,她的鼻息之間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沉木香氣,叫人覺得安心的氣味。
“阿珩......”
“我在。”似是承諾:“我一直都會在。”
余歡的眼眶濕熱,只覺得淚水止不住。
她開口,語調哽咽:“你真的會一直都在嗎?”
“會的。”傅瑾珩將她抱得更緊。
之后,他聽見余歡的聲音,透過單薄的襯衫布料,貼著他心口最柔軟的地方,她說:“阿珩,我們去領證吧,今天,今天就去。”
傅瑾珩垂眸,看著懷中濕漉漉的臉。
他艷麗的眉眼透著溫和,美人雅致,引人側目:“好,今天就去。”
而今天是周末,民政局并沒有上班。
余歡拿著戶口本,從傅瑾珩的懷中掙開,低著頭,坐在民政局門口的小花壇流眼淚:“不能結婚嗎?”
語氣極其委屈。
傅瑾珩看了一眼剛剛趕過來的丁堯,之后,他蹲下身,握住余歡的手,輕輕地,溫柔地說:“可以,就今天。”
傅家九爺難得動用特權,終于在這一天,和余歡拿到了紅彤彤的結婚證。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畢恭畢敬地將兩人送到了門口,之后笑著對余歡說:“顧小姐,新婚快樂。”
余歡紅著臉,低低道謝。
等到那些人離開了,余歡才看向身側清冷不易親近的男子,彎了唇,道:“傅先生,新婚快樂。”
傅瑾珩的神色,越發溫軟。
而不遠處,丁堯看著余歡臉上的笑容,重重地松了一口氣,真不容易,可算是哄好了。
丁堯作為一名合格的特助,替傅瑾珩算了一下損失。這婚結的著實太倉促,沒有做婚前財產公證,倘若以后要離婚的話,九爺的損失可真不小。
丁堯這么想著,真是替傅瑾珩一陣肉痛。
因此,當幾個月后的夏天,傅瑾珩一邊喂余歡喝梅子湯一邊甩給自己一份合同,將自己名下除了傅氏集團以外所有的財產,都登記到余歡的名下的時候,丁堯更肉痛了。
嘖......
海城的首富,就這么換了人嗎?
而這些,都是后話了,此時此刻,丁堯看著余歡淚跡未干的笑臉,只覺得松了一口氣。
車上,窗邊的風景在倒退。
余歡看著窗外的風景,神情有些恍惚。
她結婚了,在活了兩輩子以后,終于將自己嫁了出去。
她嫁的人,是海城傅家的九公子,傅瑾珩。樣貌出眾,身家不菲。余歡覺得,這大概就是世間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良人了。
她看著紅彤彤的結婚證,覺得眼眶微微的熱。
如果,如果趙北硯還是自己的親人,或許她也會第一時間去給他分享自己的這份喜悅。
可是如今,他們之間愛恨參半,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姿態面對了。
余歡給蠻婆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蠻婆的聲音沙啞粗礪,帶著一點不耐煩:“有什么事?”
余歡聽著,卻不覺得不適,她就這么一個親人,她待她,更為寬容:“我就是和你說一聲,我結婚了。婚禮在月底,到時候,你......你會來嗎?”
蠻婆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之后,她的語氣緩和了不少:“看時間吧,如果有時間,我會來的。”
余歡知道她嘴硬心軟,聽見她這么說,心頭溫熱:“好,你如果過來,我就讓阿珩派人去接你。”
她喊他阿珩,脫口而出,沒有一絲絲的尷尬和不適。
傅瑾珩側過臉看向她,眸色幽沉,里面的情緒翻涌,叫人看不分明。
余歡沒有留意。
她掛斷了電話,之后靠在了車靠背上,臉色比方才更柔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