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有些發燙,之后就有濕噠噠的液體,從眼眶里掉出來,落在了臉上。
不能哭,太丟人了,一定不能哭。
她這么想著,慌亂地伸手去擦,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越擦越多,越擦越多,竟然完全不能控制。
小姑娘哭得實在可憐,有家長看不下去了,責備那些孩子:“你們不可以這樣說話,大家都是一個班級的同學,要互幫互助啊。”
“才不要呢!”有孩子不高興地說:“我們才不要和沒有爸爸媽媽的小朋友在一起玩!”
孩子們一哄而散,只剩下家長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余歡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往頭上涌,她屏著一口氣,再也沒有忍住,飛快地往校門外跑去。
“九少爺,這是老爺給您找的老師。”農懷山恭恭敬敬地說:“老師一共有六個,每天都會輪流過來,輔導您的各個科目。”
傅瑾珩意興闌珊,沒有理會農懷山的喋喋不休。
今天,余歡沒有過來吃早餐,是因為開學了嗎?
真是小沒良心,一開學,就不來自己這里了,偏偏之前,甩也甩不掉。
他這么想著,竟是有些悵然若失的情緒。而農懷山報告完一切,也已經離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余歡站在門口,一雙眼睛因為哭過,泛著紅暈。
她看著他,許久,才低聲說:“他們說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
傅瑾珩站在原地,緩緩蹲下身。
他的語調還是不興波瀾,可是卻多了幾分溫柔情緒:“過來,歡歡。”
他第一次這么喊她,余歡驚訝地張了張嘴,那么一瞬間,幾乎忘記了難過。
其實不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恥笑了,只是這一次,卻是她唯一一次哭泣。大概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處可去,她知道自己可以去找傅瑾珩,也知道那個人一定會抱住自己。
有寵可恃的孩子,才能哭泣抱怨。
余歡唇角微微揚開一抹笑意,她撒開雙手,跑向了傅瑾珩。
傅瑾珩只覺得一個溫軟的,小小的身體撞在自己的懷中,避無可避,他將她抱了個滿懷。
“不許哭,”他開口,聲音沙啞:“哭解決不了什么,你生氣他們笑話你,就好好收拾他們,不許哭。”
余歡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一臉懵懂地問:“怎么收拾?”
傅瑾珩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沒有回答。
他的眼底神色清寒淡漠,沒有太多的溫度。
余歡開學第一天就缺課,很快就驚動了蠻婆。
當天夜里,蠻婆便回來了。
只是她回來了以后,卻沒有看見余歡。
“臭丫頭,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蠻婆說到這里,忍不住狠狠地說:“小小年紀就到處亂跑,讓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的話說得狠,可是腳步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往外面走去。
夜晚的荒村街道,實在是冷僻。
蠻婆的目光不由得被遠處的一處燈光吸引。
她走向那處光源,鬼使神差地喊余歡的名字:“余歡,你在這里嗎?”
彼時余歡窩在傅瑾珩的床上,手中是沒有合上的童話書。
她剛剛睡著,睡意甜沉。
傅瑾珩在聽見蠻婆的聲音的那一瞬間,從床榻上翻身下來。
他走下樓,打開了大廳的門。
蠻婆站在門口,敲門的姿勢停頓在半空中。
她顯然沒有想到,開門的是一個漂亮的男孩子,臉上的忪愣沒有褪去:“孩子,你有看見一個小姑娘嗎?”
“你說余歡?”傅瑾珩的聲音清淡。
“對,就是余歡,”蠻婆的臉色驚喜:“你認識她嗎?”
“她今天在學校被人欺負,哭了很久,現在已經睡著了。”少年明明只有十歲,可是氣質卻已經有了后來的疏離模樣。
蠻婆面對著傅瑾珩,卻不敢用看孩子的眼光看待他:“你是......怎么認識余歡的?”
傅瑾珩沒有回答,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下了逐客令:“已經很晚了,阿姨您先回去吧,余歡在我這里,很安全。”
蠻婆頭一遭遇見這樣的孩子,或者說,自從她來到了這個小荒村以后,她幾乎已經忘了那個世界的一切。
而傅瑾珩的出現,就像是平地里的風暴,帶著絞碎所有安穩的力量。
他不屬于這個地方。
“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我在這個村子里,從來沒有見過你?”蠻婆的心跳不受控的加速。
而傅瑾珩低垂著眉眼,精致細膩的輪廓,一點點瑕疵都沒有。
可是,也足夠冰冷。
他緩緩地關上了門,沒有理會蠻婆的問題。
這一天晚上,只有余歡,睡得最安穩。
她夢見了她的三歲,她站在村莊的門口,有車子停在她的面前。
有兩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出現,她們他們站在她的面前,笑著對她說:“歡歡,爸爸媽媽帶你回家。”
她在睡夢中囈語,小聲地說:“帶我回家嗎?”
之后,有一道極其好聽的聲音說:“好,帶你回家。”
余歡在夢中,也笑得很甜,就好像白天的那些悲哀和難過,都離她很遠很遠。
后來,余歡恢復記憶,回憶起那段她同傅瑾珩初遇的那段日子,才不得不承認,那是她的童年,最難忘的過去。
而此時,余歡不知道傅瑾珩究竟和蠻婆說了說什么,第二天清晨,余歡回到家中的時候,蠻婆正在替她收拾衣服。
她看見她回來,不過抬了抬眉眼,道:“我這些日子忙,你不是有一個好朋友嗎?你去你的好朋友家里住一段日子吧。”
余歡眨了眨眼睛,敦敦地跑到了蠻婆面前:“為什么呀?”
“讓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一個人不是害怕嗎?”
余歡詫異地看了蠻婆一眼,她沒有想到,她會知道這些。
“你在別人家里,是做客人,你的朋友一個人住,你有時間,也要和人家一起打掃的,知道嗎?”蠻婆細細地叮囑著。
大概是小孩子的第六感使然,余歡突然就明白了,蠻婆這一次,也許會離開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