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雖垂垂老矣,但從其手中的劍依舊能看出他當年的輝煌。
只不過,如今的他,只是一名垂暮的老人,力量終究是有窮盡的時候,他揮劍將面前的一頭青狼斬首,握劍的手終于開始顫抖。
昏花老眼看著面前成群結隊向著自己沖來的野獸,不慌亦不懼,只是流露出一絲感慨。
終于要死了嗎?
戰死沙場甚好,這是我最好的歸宿。
只是家……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由得仰頭,看向遠處的虛空,眼底生起一重重水霧,模糊了視線。
“通通爺爺,通通爺爺——”
老者身后的村落之中,一聲聲稚嫩的聲音呼喚,充滿了焦急,也有年齡稍大的孩子手持著兵器加入了戰場。
他們看著老者搖搖欲墜的背影,眼眶頓時通紅一片。
戰場中,其他人也是無比關切的驚呼,“通通老頭!”
很多人的眼中,淚水更是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迅速的流淌而下。
在這個村子中,老者最為年長,也最有威望,幾乎所有人都受過他的點撥。
不記得多少年前,有人將昏厥的老者背了回來,隨后這老者便一直生活在村里。
沒有人知道這老者的過往,只不過漸漸地,村中的人發現,這老者似乎并不一般,他開始教導村中的少年修煉,如今的村子,可以說所有人都是這老者的弟子。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老一輩人都相繼離世,但是這老者,雖然看起來好似到達了生命的盡頭,卻無比的能活,很多人都猜測,他可能是從大地域來的人物,只不過受了重傷。
事實上,這老者每次醉酒之后,時常會耍酒瘋,在月色舞劍,高呼自己當年有通天之威,坐于九重天之上,一劍可斬滅圣人,受無數人膜拜。
然而此刻……這老者真的要離世了嗎?
“殺,殺!”
“死也要讓這群畜生付出代價!”
整個村子爆發出濃烈的戰意,于絕境中背水一戰,雖然知道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是沒有人甘心束手待死。
“嗷嗚!”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狼嗷,一頭通體長著紅毛,如火一般的狼緩緩的走出,冰冷的眼眸看著老者,周身涌動著氣息,卻已然是筑基期的狼妖。
它似乎是特意過來送老者一程的。
狼嘴微微一張,一個巨大的火球便向著老者砸來。
“法術嗎?”
“死在法術之下……也甚好。”
老者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再度望著遠處的虛空,模糊的視線卻是一頓,似乎看到了兩道身影正在急速而來。
而且……隱約之間有些熟悉。
死前的幻覺嗎?
老者想到閉上眼睛,卻在這時,其中一道身影緩緩地抬手,對著村子的方向遙遙一指!
“嗡!”
這里的一切統統被定格!
時空好似被剝離開來一般,成為了一副圖畫。
一股無法抗拒的神異氣息籠罩在這一片地區,有如高高在上的神靈降臨凡間。
事實上,確實是如此。
畫面中,那無盡的如同海洋一般的兇獸,就好似春雪遇到了暖陽,緩緩的消融,化為了塵埃,消逝于天地之間。
原本喧囂的天地在這一刻陷入了死寂。
良久,眾人才回過神來,連忙跪地膜拜。
異口同聲的虔誠道:“神跡,神跡降臨了!多謝神靈大人顯靈,多謝神靈大人救命之恩。”
不過,那老者沒有動,他好似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看著漂浮于虛空之上的兩道身影,大腦一片空白,臉上似哭似笑,嘴唇都在劇烈的顫抖。
“哐當當。”
他手中的長劍掉在地上,一時間居然不知所措。
趕來的人自然便是女媧和王母。
她們看著面前的老頭,眼神同樣復雜,如果不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實在不敢相信當年的熟人會變成這副模樣。
不過,還好我們趕來得及時。
女媧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笑著道:“有什么想說的?”
老者身子一震,卻是連忙低下頭,開口道:“一時失神冒犯上仙了,在下有罪。”
他沒有敢直接相認。
因為他怕這一切只是巧合,亦或者是一個局。
他心中藏著第七界,若是貿然說出來,不知會造成多大的災難。
這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秘密,他必須謹慎!
“通天,我是女媧,你不用提防我。”
女媧傳音給通天,隨后道:“我們來接你了,跟其他人道個別吧,跟我們走。”
話畢,女媧和王母落在了不遠處的森林之中。
眾人依舊在跪拜不已,嘴里高呼著神跡。
通天看著眾人,突然自豪的笑道:“呵呵呵,我說過當年的我可以通天,如今終于有人來接我了,怎么樣,沒騙你們吧?”
“厲害。”
“統統上仙請受我等一拜。”
眾人當即誠惶誠恐的跪拜,眼眸中充滿了敬畏。
通天看著他們,長嘆了一口氣,“我該走了,以后咱們便就此別過了。”
“恭送上仙。”
也有小孩不舍的高喊,“通通爺爺再見。”
通天走入森林,見到女媧和王母,眼神復雜無比。
他驚疑不定道:“真……真的是你們?”
女媧笑著道:“我們跨界而來,怎么,還不相信嗎?”
她和王母看著面前的老者,一時間心潮起伏。
遙想在洪荒之時,女媧和通天同為洪荒圣人之一,通天更是創立了截教,一手誅仙劍陣可誅殺圣人,戰力堪稱洪荒第一。
想不到自萬年前離開洪荒,再次見面,他會落魄至此。
“是不敢相信,你們怎么會來這里,你們不該來這里!”
通天皺著眉頭,語氣擔憂且焦急,無比鄭重道:“這一界非常的可怕,你們趕緊回去,也萬萬不能暴露自己。”
女媧道:“怎么了,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通天教主,如今也開始畏首畏尾了?”
“當年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是井底之蛙望天罷了,通天已經死了,現在只有名叫通通的老人。”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落寞,嘆息不已。
王母開口道:“放心吧,一定有辦法讓你恢復的。”
“不必了,我的身體已經廢了,道軀受損,元神碎裂,沒用的。”
通天苦澀的搖了搖頭,這么多年來,他早已認命。
隨后,他的精神重新一震,沉聲道:“先別管其他的,這里是真的危險!”
“你們來這里沒有造成什么大的轟動吧?這一帶屬于東荒之地,有一名極其可怕的妖王,傳聞本體為混沌異獸七彩麋鹿,有顛覆法則之能,若是被它發現,那整個第七界可就完了!”
通天越說越是害怕,四肢都有些發涼。
妖王?
七彩麋鹿?
好耳熟的感覺啊。
女媧和王母彼此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通天整個人傻了,“你們還笑得出來?”
女媧好笑道:“通通啊,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嘴里的那個七彩麋鹿,如今應該已經成了一盤菜了。”
一盤菜?
你在說啥?
通天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呆呆的僵在了原地。
王母幫著解釋道:“通天教主,就在我們來這第四界之前,剛剛才把七彩麋鹿精給干掉了。”
“呵呵,不可能!你們肯定是認錯妖了。”
通天連連搖頭,臉上寫滿了不信,接著道:“不是我打擊你們,在洪荒之時我們做個圣人就覺得自己是最牛逼的了,其實,同樣不過是螻蟻耳!”
“圣人之上,還有混元大羅金仙!混元大羅金仙之上可還有著天道境界,而在天道之上,還有大道!”
“這七彩麋鹿精的手下都有天道境界,本身很可能是大道至尊,你們拿什么去殺?”
如今的他修為盡失,自然無法感受女媧和王母是什么修為,不過,在他猜測中,女媧大概率還停留在圣人境界,就算找到了大機緣,如今頂多也就是混元大羅金仙。
至于王母……說不定連圣人都不是,還不如當初的自己吶。
她們跟七彩麋鹿完全就是兩個世界,差距有如云泥。
女媧和王母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古怪之色。
女媧問道:“通通啊,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不如你猜猜我現在是什么修為?”
通天笑著道:“看你這副樣子,八成是得到了某種機緣晉升為了混元大羅金仙了吧,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王母接著問道:“那你覺得我呢?”
通天開口道:“你?莫不是達到圣人境界了?”
女媧笑著搖頭,“你猜錯了,我覺得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吧,等等可別承受不住。”
通天傻愣愣道:“總……總不能是天道境界吧?”
女媧笑了,點頭道:“僥幸而已,我確實是天道境界。”
“嘶——”
通天只感覺天旋地轉,差點攤在地上,老臉都在抽搐。
天道?
女媧這就是天道境界了?
我混的這么苦逼,看看人家,直接起飛,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啊!
他又看向王母,“那你,你不會也……”
王母道:“我只是混元大羅金仙境界,距離天道境界還差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
通天的身子蹬蹬蹬的向后連退三步,差點窒息。
他的腦子要炸了,三觀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這是什么情況?
她們做了什么?為何能這么牛逼?
要知道,當年在洪荒之時,通天為圣人,而王母不過是準圣,然而,不過區區萬年而已,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變得這么大了?
通天滿臉通紅,頓時感覺無地自容,我不配活著啊!
女媧又道:“對了,鴻鈞、玉帝和楊戩也都是天道境界了,還有巨靈神也快步入天道境界了,洪荒的很多人,進步都很大。”
“嗡嗡嗡——”
通天的腦殼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腦神經都開始紊亂了,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
什么玩意兒?
楊戩一個天宮當差的都天道了?
還有巨靈神,當年天宮的一個小卒子,也即將步入天道境界?
吹牛逼也得有個限度吧?
這可不是筑基金丹這種小境界啊,這可是天道啊,每成長一絲都會無比的艱難,更別說突破瓶頸了。
通天消化了半天,這才憋出一句話,“你……你們一定是在逗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看著女媧和王母的表情,知道這兩人不是在說笑。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驚駭道:“這……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們怎么做到的?”
女媧淡淡道:“也沒做什么,只是僥幸遇到了一位高人,跟著他吃吃喝喝,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到達這個境界了。”
吃吃喝喝?
莫名其妙?
你這用詞是人話嗎?
通天的心臟一陣刺痛,被扎得很深。
聯想到自己離開洪荒之后的萬年,先是一直輾轉在混沌之中苦尋機緣,一次次險象環生,為了一點機緣都要爭得頭破血流,最后更是機緣巧合被帶到了第四界,然后又是一陣千辛萬苦。
饒是如此,他才堪堪成為真正的混元大羅金仙,然而之后,便被人重傷,好不容易逃得性命,淪落至此。
你知道這萬年來我是怎么過的嗎?
通天教主突然想哭……
不過,他敏銳的抓住了話中的關鍵,疑惑道:“什么高人?”
女媧和王母同時露出虔誠之色,敬畏道:“一位站在最巔峰,受人敬仰與膜拜的無上存在!”
“七彩麋鹿就是被高人所養的一條狗給降服的,它有幸能成為高人的野味,也算是很有榮譽的歸宿了。”
當即,她們你一言他一語的把有關高人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通天教主越聽嘴巴張得最大,到最后下巴幾乎都張到脫臼了,久久無法閉合。
將混沌靈泉當水,用混沌靈根做水果,隨意的品嘗,做到美食都蘊含大道,將洪荒提升為了神域……
這也就罷了,天道境界甚至大道至尊在他眼中不過是野味?
這簡直就是不講道理的兇殘啊!
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愣了許久,通天突然無比復雜的看著女媧和王母,幽幽道:“我算是聽出來了,你們其實壓根就沒做多少事情,只是單純的抱著高人的大腿,然后就開始一路起飛,境界蹭蹭的往上漲。”
王母和女媧尷尬的點點頭。
她們雖然也做了事,但是跟高人賜予的機緣比起來,完全不算個事兒。
“嗚嗚嗚——”
面對死亡都可以坦然的通天教主哭了。
老淚縱橫,淚如雨下。
“蒼天不公啊,我當初還不如就留在洪荒躺平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