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愈演愈烈,連帶著狂怒的雨瓢潑落下,一片厚重而高聳的積雨云正懸浮于半空之中,黑云壓低,如同傾盆一般的水直下,僅僅覆蓋了一小片地區,而周圍,甚至還能看到明媚陽光。
光芒在云層的縫隙間漏下,但很快又被遮蔽,長長的列車沿著軌道,筆直地朝著那一團積雨云覆蓋的地方沖去,一往無前,就像是一名孤獨的騎士,面對千軍萬馬,一騎當千。
嘩啦——
在那一瞬間,白歌甚至有一種列車沖入的不是雨中,而是湖水之中的錯覺。
叮當叮當叮當——
雨點敲砸著車窗,將原本外面被荒漠臟污的玻璃洗刷得嶄新,在最初的模糊之后,白歌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看到,無數身形若隱若現的風暴鳥,正聚集一團,扶搖直上,在滂沱的大雨中掀起一陣陣漣漪,這潮涌在天空傳遞,連綿,無窮無盡。
嗚——
一聲高昂的鳴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白歌看向高空中,在那黑色的,閃電延綿的云層中,一頭半透明的巨大生物正扇動自己的魚鰭,游曳于云端之上。
“這是慎重級,呃,就是有一定危險程度的野獸,名字是云鯨,同樣是大氣生物,在它們出現的地方,總是伴隨著狂風暴雨,所以在大崩壞初期,也有人將其稱為‘風暴之主’,這種生物本身依靠吞噬雷電為生,并不會主動攻擊城市和人們,但如果有人試圖激怒它,嘖嘖,那家伙一定會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風暴之主’。”
菲洛·楊這次沒有多嘴立FLAG,只做了簡單的介紹。
“我還以為這是天災呢。”
有乘客下意識感嘆了一句。
“呵,天災的話,這還遠遠不夠格。”
提到這個話題,一旁金發微卷,混血特征明顯的麥克羅·吳笑了一聲。
“不過,東方快車之所以能夠成行,除了列車本身的原因,這一條路線上幾乎沒有天災路過也是很重要的理由。”
“幾乎?”
白歌抽了抽嘴角,心想不會那么巧吧。
“嗯,你們知道前段時間諸夏發生的天災事件吧?”
麥克羅·吳對于這方面的興趣正如他的同伴菲洛·楊對野生物的。
聽到麥克羅·吳的話,很多乘客臉上都顯露出了些許的悲傷,白歌倒是嘴角變得柔和,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個天災,屬于那種平常不會出現,需要一定條件才能出現的天災,但是有的天災,卻一直存在于世界上。”
麥克羅·吳頗為神秘地說道,他對面的小女孩娜拉似乎瑟瑟發抖,下意識看了看窗外那雨幕之中的世界。
“比如哈梅爾的吹笛人,這個大家應該都清楚,據說這就是位于諸夏與泛西海之間,一直存在的天災,具體情況不知道,但有人說,這天災的象征通常是一陣笛聲,隨后是無數人形成的巨大游行,而低于十二歲的孩子,在聽到這個笛聲之后就會被拐走,即便成年人,如果沉溺于游行之中,也最終會成為它的傀儡。”
麥克羅·吳說完的時候,車廂內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樂曲聲。
“這...”
白歌挑了挑眉毛,眾人一齊看向餐車的吧臺,廚師已經換成了酒保,他剛好更換了車廂內的背景音樂,望著一臉慘白的乘客們,他狀似無辜地聳了聳肩。
“等等,那這個東西不會和我們撞上嗎?”
轉過頭來,又有乘客問道。
東方快車行駛的,正是諸夏到泛西海的這一條路線!
“一般情況下,不會,兩個國家會監控這些一直存在著的移動的天災,所以每年東方快車也會停開那么一兩個月不是嘛。”
麥克羅·吳笑著解釋道。
此時,列車終于穿過了那一片風暴,身后,云鯨的歌謠混雜著電閃與雷鳴回蕩,前方,冬日的暖陽落下,照耀在車廂上,一時間,竟然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幾位旅客似乎覺得該回去休息休息,起身離開了車廂,有鐘愛飲酒的男士已經坐到了吧臺前,讓酒保來一杯烈酒消解旅途的苦悶,前面一桌,似乎是四名年輕人結伴出游的乘客打起了撲克,還有睡到現在才醒來的乘客揉著惺忪的睡眼,準備找點食物墊肚子。
餐車內又變得悠閑了起來。
“......據說學城的圖書館有一名吃書的妖怪,她會借出具有魔力的妖怪書,獲得妖怪書的人就能實現自己的愿望,但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傳說在淺海之中,還有一頭永遠燃燒著烈焰的海獸,它時常在海中游曳,試圖吞噬一切所見到的生物......”
“......在格林尼治的深夜街頭,據說能夠看到騎著燃燒火焰摩托車的無頭騎士,發出狂躁的笑聲疾馳而過......”
“......在淺海的深處,一艘殘破不堪的幽靈船航行其中,上面的船員早已死去,但依舊用腐朽潰爛的身體操控船只,將遇到的所有生靈殺死之后劫掠上船......”
“......神圣同盟傳說有煉金術師制造出了黃金酒,這種酒可以讓飲用的人永葆青春,容顏不老......”
“......極北的某座城市墮入深淵之中,城市的控制者要獻祭活人來維持整個城市不被侵蝕,但在表面上,這座城市極為正常,不斷吸引著游客前去,成為祭品......”
麥克羅·吳說著一些白歌或者聽過,或者沒聽過的傳說逸聞,有的其實就是天災在普通人眼里的形象,有的則是單純的無稽之談,還有些,白歌也不確定,可能是某些升格者為了襲名儀式而制造的都市傳說。
進入三階,第一次完成了襲名儀式后,白歌對襲名儀式有了更深的理解。
這襲名儀式之所以是儀式,就是因為其“儀式感”。
這代表著升格者融合的歷史殘片最終的襲名,兩者命運的共鳴,所以,襲名儀式雖然不限定具體的行為,但卻是升格之鏈中尤為重要的一環,若是沒有襲名儀式,那么歷史殘片的影響將會持續到之后的整個人生,輕則精神失常,重則直接暴斃。
所以,有時候有些升格者莫名其妙的舉動,其實就是在準備襲名儀式,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李思夜告訴過白歌的“本心”。
襲名之中,要讓歷史殘片與自己的意志達成統一,命運產生共鳴,才能更好地提升自己。
至于白歌,他相信,如果有機會能夠刺殺已經晉升四階的畢真言,那么他刺客階段的襲名肯定能差不多完成。
畢竟刺客列傳里的刺客,大多都是刺殺君王,而升格之鏈的四階,正是襲名了帝王的霸王之卵。
在此之前,白歌大概需要找一些邪惡之人磨煉一下刺客的技巧,順便提高襲名度,嗯,最好是那些大奸大惡之人。
麥克羅·吳和菲洛·楊與亨利克教授以及小女孩娜拉依舊聊天,不過對話內容已經從怪談變成了一些簡單的過往與日常話題。
享用完簡單午餐后,白歌離開了餐車,越過列車員室,回到包間里準備午睡一會兒。
至于預定的學習什么的,睡完再說。
他剛剛躺下,忽然有所感知,走廊處有陌生的腳步聲傳來——他本能地記住了這一節車廂里所有乘客與列車員的腳步狀態,以防萬一。
如果只是單純的串門,白歌并不在意,但那腳步聲明顯更輕,屬于刻意掩蓋的,這種時候,就讓白歌很難不多想了。
一個躡手躡腳的小偷?在這東方快車號上?
他倒是聽過一些小偷,專門選擇富人云集的豪華游輪或者長途火車,裝作客人的樣子,趁著那些乘客們以為高級列車不會有小偷的心理空隙流竄作案。
看看對方的動向再說?
白歌想了想,決定先按兵不動。
萬一真的只是想給朋友一個“驚喜”的蠢貨呢?
他聽到那腳步聲越過了自己的門口,來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外。
咔嚓——
細微的撬鎖聲音傳入白歌敏銳的耳中,他稍稍起身,準備下床。
那鬼鬼祟祟的家伙走進了隔壁的房間,一陣摸索,白歌真要開門出去,抓一個現行的時候。
隔壁的氣息消失了。
不是那種知道自己被發現之后刻意的屏息,而是連心跳,血液的流動,肌肉的顫抖都完全消失的,彷如死亡一般的沉寂。
此刻,隔壁的車廂就像是一個黑洞,就連光都無法從中逃逸出來。
白歌正要開門的手,停了下來。
他沒有將自己的氣息降至最低,因為那樣或許會被人覺察到氣息的變化而發現白歌已經發現了對方。
白歌保持了正常的氣息,就像一個剛剛睡下,又因為某些個人問題而不得不起床的乘客。
但白歌右手掌心,看不見的匕首已經浮現,隨時可以脫手而出,投擲出去,同時,白歌也做好了直接用消失魔術轉移到車廂盡頭的準備——他可以和列車員的椅子交換位置。
他左手放在門把手上,等待了十秒。
這時,隔壁的氣息忽然又出現了,一切如常,就像是中間的十秒被削去了一般。
那腳步聲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少了一些掩蓋,而多了幾分拖沓,就像是僵硬滯澀的木偶被某種東西拖拽著一般。
等到聲音遠去,白歌手中看不見的匕首才緩緩消失,他再等待了一會兒,聽到隔壁真正的乘客,亨利克教授等人回來的聲音,才打開門,裝作要去洗手間而偶遇的樣子。
“在車上總是不太方便。”
白歌抱歉地說了一聲,趁著四人開門的時候,不經意般看了一眼對方的包廂里面。
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奇怪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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