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之后的謁見廳無比空曠,但四周生長的巨大冰杈又好像能藏著許多人,給人以一種走進了黑暗叢林的既視感,始終在調動警覺性。
每個人進入謁見廳以后都會首先看到位于正中間的王座。
這是一個巨大的物件,由一整塊黑冰鑿刻而成,粗糙而且棱角分明。它身后連接著巨大而分叉的冰柱,不知從多深的地下拔地而起,也不知通往多高的地上,它讓王座與整間謁見廳都連成了一體。
這里的一切構造都在將來賓的視線引向王座,它是整個空間唯一的主宰,而麗桑卓就坐在王座之上。高大的身材配合高大的王座,意外的讓人覺得很適合。她頭戴面罩遮住了雙眼,無法得知她的狀態,不知是沉睡還是醒著。
卡恩和卡莎向她走去,他們的腳步在冰冷的地面上敲出尖銳的回響。他們停在臺階之前,靜靜的注視的她,等她一開口,冷徹的聲音充斥整間謁見廳。
“聽說在我沉睡的時間里,你們讓霜衛堡壘度過了一次劫難?”
卡恩不置可否:“這種事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在見識過虛空的強大之后,你還心存僥幸讓祭司們去研究虛空。”
“如果可以找到方法,無論做出多少犧牲也是允許的。”只有毫無辦法的人才會把希望寄希望于僥幸上,麗桑卓說:“或許從這件事上,你們能感受到,我正在做的事情對這個如履薄冰的世界有多么重要。”
她不斷制造的夢境,為的是保證監視者的沉睡。而卡恩幫忙處理虛空生物,何嘗不是保證她的安眠?
對于這樣的說法,卡恩只用一個字就能表達他的想法。
“呵,你也可以試著讓我們直接去處理監視者。”
“現在還不到時候。”
“什么意思?”
“春分日,當黑夜與白晝等長,也是監視者睡得最沉的時候。”
“現在離春分還有半個冬天,你不覺得太久了?”卡莎皺著眉頭反問。
卡恩還奇怪監視者的夢境還有時間規律,麗桑卓就說出了答案:“這很有必要,我會在那一天給它獻上精心準備的夢境,削弱它對外界的影響。無論任何人,都只有在那個時候,才允許被靠近,否則就會被無形的壓力逼瘋。”
聽了麗桑卓的回答,兩人皆陷入沉默。
原來,麗桑卓每隔一年就會讓監視者陷入一次深度睡眠,同時派人下去檢查封印的情況。如果封印的完整性出現缺口,就會回來上報給麗桑卓。
而監視者并不是睡著了就影響不到外界這么簡單,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輻射源。在平時,如果貿然靠近它就會被無形的力量所影響,這種力量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幾乎無法防范。
“你們不是一直想見監視者嗎?如果你們覺得這段時間太久,那么可以進入我的夢境跟監視者見個面。”麗桑卓說。
“進入夢境……”卡恩瞇起了眼睛,進入夢境就意味著他們的意識會與身體分離,倘若麗桑卓要害他們,這個時候他們幾乎是沒有能力反抗的。
她能讓監視者沉睡那么久,讓他們兩人永遠醒不來也不是難事。
思來想去,卡恩覺得沒必要冒這個險:“算了吧,這對事情起不到任何幫助,現實中的監視者才是問題所在。”
麗桑卓所做給監視者的夢,無非是一次次在夢中向它們所承諾的永恒投誠,獻上整個世界,讓監視者誤以為它已經完成了對世界的吞噬。
這些夢境千篇一律,每個世界都沒毀滅得徹徹底底。但除了恐懼是真的以外,一切都是假的,他們進入其中除了分擔麗桑卓的惶恐就得不到任何益處。
現在,他懷疑春分日也是麗桑卓的緩兵之計,說出來拖延時間的。等時間一到,還不一定會兌現。
“人都是互相猜忌的,就像你們不信任我一樣,我也在擔心你們會破壞封印。”麗桑卓話語冰冷,似乎冰在嘆息。“這個世界如履薄冰,而我早已經成為了那只驚弓之鳥。”
在沒有獲取到足夠信任之前,麗桑卓會對卡恩兩人不斷的觀察,直到確認他們的真實目的。
而這也是她不想那么快讓兩人接觸監視者的原因,她已經無路可退了,哪怕是封印出現了些微的破損,都有可能將監視者釋放出來。
世界末日她見識過數萬萬次了,但最恐怖的永遠都是真正的末日來臨前一刻的絕望。
信任已經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卡恩已經說過一遍,也不想再證明什么。任憑他說得天花亂墜,麗桑卓就不是不信又能怎么樣?
就好像他們在地下遇見的那個人,無論卡莎怎么解釋,他都聽不進去,最后自尋死路。
“冰霜女巫,你知道諾克薩斯的崔法利議會嗎?”卡莎突然問道。
卡恩疑惑的看向她,本來計劃中不需要她來談判的。不過她沒有干涉,而是希望她能夠打破僵局。
“我倒是知道一點。不止是弗雷爾卓德,我也會時刻關注外面世界的進展。”麗桑卓微微頷首,沉重而夸張的頭罩始終穩穩的罩住她的眼睛。
如果卡恩沒有猜錯的話,麗桑卓的雙眼應該和哈拉的瞎眼一樣,眼球渾濁一片,周圍還有被爪子抓傷的痕跡。
那是神的懲罰,而不是榮耀,所以麗桑卓才要把它遮起來。
“崔法利議會。”麗桑卓開口道:“意思是三人一起,每人代表一種力量——遠謀、武力和狡詐。這套設想的意義在于,單獨一個人可能會因為無能、瘋狂或腐化而使諾克薩斯滅亡,而三個人的話就總會有兩個人能壓制失控的個體。”
卡莎點頭道:“崔法利議會的運作方式使得諾克薩斯的的領導層不會陷入僵局,任何事務只要有兩人達成一致就可以通過。”
她看著麗桑卓王座的兩側,似乎在那里應該多出兩個座位來。
“又要提起我那愚蠢的姐姐了嗎?”
在卡莎說完以后,麗桑卓已經從她目光上察覺到不對,但是卡莎并不在意她臉上的不悅,繼續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