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有亮連忙引了如錦上二樓,“慕大小姐,你怎么才來?我家主上已經等了大半天了!”
最里間的屋子里傳來兩聲略顯尷尬的咳嗽。
如錦推開門,叫李渡正面對著臨街的窗戶,只給她留了一個修長俊挺的背影。
那裝腔作勢的模樣,倒像個被人發現心事的小孩子,有一點……可愛!
她不由笑了,“你在等我?”
李渡僵硬地轉過身,“老涂嘴上沒門,就跟個愛嚼舌根的長舌婦般,哪里有幾句正經話?你可不要聽他胡說。”
“我確實一大早就來了,不過是為了處理賬目的,不是因為要等你。”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書桌處,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便就尷尬地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
偌大的桌幾上干干凈凈的,連本賬冊都沒有,哪里有像在處理賬目的樣子?
如錦見他窘迫的模樣忍不住偷笑。
她其實不太明白大侄子的腦子是哪里抽了風,非要對著她睜眼說瞎話。
等她,哪怕一大早起來就開始等她,這又不是什么壞事,說明他很看重與她的合作,也很重視燕國太子的消息啊。
他的態度這么認真,將來不論做什么,都一定會成事的。
孺子可教,這只會讓她欣慰。
有什么好遮掩的?
不過,大侄子既然不想讓她知道,作為長輩也不忍拂逆他的心意。
如錦便假裝什么都沒有看見一樣,笑瞇瞇地說道,“我就說嘛,富貴樓的壽宴在晚上,哪有人會從大清早就開始等的?”
她頓了頓,“現在午市還沒有過,等會兒他們歇了市,咱們就從后巷的小門進去,換上他們伙計的衣裳,晚宴時就冒充一下跑堂的,看看那些燕國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李渡皺了皺眉,“等一下!”
“什么?”
“你和我說過生日宴之事后,我便派人想要去富貴樓打通關節,沒想到他們卻強硬地很,不肯臨時招收勞工。”
如錦笑笑,“你還真要去富貴樓打工啊?不過就是混進去幾個時辰罷了,不必那樣興師動眾的。”
“可是……冒充富貴樓的跑堂,富貴樓里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他們難道不會聲張嗎?若是鬧將出來,戳破你我身份,那就糟了……”
一個是乾國恪王,一個是重臣之女,搞不好是要變成兩國紛爭的。
到時,陛下為了息事寧人,定然要將他們兩個當成犧牲品。
他……也就罷了。
可她還是如花一般的年齡,甚至都還沒有嫁過人,他怎么忍心見她就此遭遇橫禍,香消玉殞呢?
說到底,她只是想要幫他的忙罷了。
如錦忍不住上前捏了捏李渡的臉頰,“是你傻還是我傻?倘若不是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我會如此行事?”
她搖搖頭,“李渡,你也太小瞧我了!”
李渡默了默,“倒也沒有……”
他知道她本事大著呢,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次的事情會搞砸。只是,關心則亂,他總想要做得更謹慎一些。
如錦拍了拍李渡的肩膀,“好啦,不用絞盡腦汁想要怎么解釋我才不會生氣,我大人大量,不和小孩子計較。”
小孩子?
李渡臉色怪異起來,“又在胡說八道了。”
如錦笑嘻嘻說道,“好啦,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乖,趁著時間還早你我得準備一番,晚上可還要辦大事呢!”
李渡總覺得這丫頭的語氣像在哄孩子,讓他心里有那么一點點的憋悶。
明明他比她大了十三歲,她稱他一聲叔叔也不為過的,可她總表現得好像是他的長輩一般。
偏偏這種干大事的節骨眼上又不好和她認真掰扯這個。
他訥訥問道,“準備?準備什么?”
如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易容啊,你不是會易容術嗎?你不會是想讓我們兩個頂著真容去當奸細吧?”
她搖搖頭,“燕國人可不蠢!他們中有不少人見過我們兩個的真容,不加遮掩的話一定會被認出來的!”
真是奇了怪了,這孩子明明聰明得很,怎么今日哪哪都不太對勁呢?
是……吃錯藥了?
李渡咳了一聲,“我自然知道應該要改容換貌,這不用你說。”
他頓了頓,“不過易容并沒有你想象中那樣簡單,需要很繁瑣的工具和準備,一時半會我也沒有辦法替你徹底改頭換面。”
如錦皺了皺眉,“那怎么辦?燕國人知道我的長相,而且應該對我印象很深刻。”
“莫急。”
李渡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我只是說沒有辦法替你做長久的易容,但若只是一個晚上,妝術便能做到。”
他打開身后的某個抽屜,取出一個八寶匣,匣子打開,里面是一個放滿了顏料的盒子,旁邊插滿了各種大小的刷子。
如錦驚訝地問,“李渡,你要在我臉上作畫?”
易容術是傳聞中的秘術,她曾聽說陛下的玄羽衛中有人懂得此術,不過并沒有機會見識過。
相比而言,妝術就沒那么神秘。
春風閣最厲害的妝娘就能讓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變成艷光四射的花魁。
只不過這種妝術并不持久,遇水則化,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一經清洗,便會將人打回原形。
沒想到,李渡堂堂恪王,竟也會這些。
李渡柔聲說道,“你坐下。”
他問,“你想扮成什么樣的人?”
如錦想了想,“不容易讓人記住的面孔最合適。”
她睜大眼睛眨了眨,“李渡,你真的能做到?”
李渡沖她微微一笑,“所以,你也小瞧了我呢!”
他頓了頓,“閉上眼睛,稍待片刻。相信我!”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李渡終于開口,“好了,可以睜眼了。”
銅鏡中,照出一張清瘦秀氣的小男孩的臉來。
看上去很舒服,不容易讓人產生惡感。但因為沒有什么記憶點,看過之后又很容易就忘掉,完全記不起來。
如錦不可置信地摸了摸,“這……是我?”
分明還是她自己,眉眼之間細微的變化居然讓她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簡直是妖術吧?
她沖著豎起了大拇指,“李渡,你太厲害了!”
李渡臉頰飛過一絲紅云,“不過雕蟲小技罷了,你若是喜歡,以后有空我可以教你。”
他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今日的行動,咱們只是去竊聽,絕不能輕舉妄動與燕國人發生任何沖突。倘若……”
如錦接過他的話,“倘若被他們發現端倪,我會給你創造機會,你一定要頭也不回地跑,絕不能叫燕人知道你的身份!”
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