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反常表現,朝臣都看在眼中。
晉王黨自然志得意滿,不論陛下是想要干嘛,這都意味著保皇黨在分崩離析,對手越是混亂,對他們來說就越是有利。
但保皇黨的頭頂上卻滿是烏云。
尤其是太子一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搞懵了。
太子東宮,幾位幕僚氣憤不已,“陛下最近行事讓人摸不著頭腦。我聽外頭有傳言,先帝曾經留下傳位于太孫的遺詔,莫非陛下真的要禪讓給恪王?”
“陛下真要這樣做?那置太子于何地啊!”
“如今看來,從元宵宮宴皇后娘娘被以莫須有的罪名圈禁開始,陛下先是奪了靖寧侯手中的幾份差事,后來商議大事再不通傳侯爺,倒像是在為今日之事做鋪墊。”
“玄羽衛乃是天子近臣,是天子身邊最重要的利器。國之重器,陛下居然將之給了恪王。若說陛下對恪王沒有栽培之意,這我都不敢相信了!”
“怎么辦?難道太子殿下真的要替他人做嫁衣裳嗎?”
太子李瀟的神情十分落寞。
他從一出生開始就是儲君,自小一言一行都按照未來君王的標準來培養,從頭到尾他都認定了這乾國的江山將來必定是屬于他的。
此刻知道父皇或許另有打算,心中不免又冷又寒。
特別是……玄羽衛……
那是他的心頭之痛。
很久之前,他有委婉地向父皇提出想去玄羽衛中歷練,可是被父皇拒絕了。
沒想到父皇拒絕他,并不是因為他的本事還不夠,只是因為將玄羽衛早就許給了他人。
這些年來他做事雖然還算順利,可是也總不免要去想,若是玄羽衛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那他該有何等地恣意快意凌厲。
那會成為他自己的力量。
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先是倚靠自己的母親和舅舅,然后一步步地建立自己的勢力,步步為營,一步都不敢踏錯。
可即便如今他有了屬于自己的力量,但這力量在于父皇手中的那些,還實在太過微弱了一些。若是父皇當真要禪位與恪王,那他……甚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這一切都讓他倍感沮喪,甚至有些絕望。
東宮的幕僚仍在心急如焚地分析和抱怨,但座上的靖寧侯卻一言不發。
良久,他才咳了一聲,“好了,你們吵夠了沒有?”
靖寧侯雖然被陛下削減了權力,可是在太子黨中,他仍舊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眾人立刻噤聲。
靖寧侯沉聲說道,“不管陛下從前怎么做的,現在怎么想的,以后怎么打算,對我們來說都無法改變了。我們該做的,不是應該想到應對之策嗎?”
他頓了頓,望向了李瀟,“太子殿下,關于此事您是怎么看待的?”
李瀟的臉色很不好看,“舅父,我……我不知道……”
他眼睫毛垂下,“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母后了。原本還想問問她的意思,可是……”
靖寧侯有些驚訝,“太子殿下也好久沒有見到皇后娘娘了?”
他失去了陛下身邊最核心的位置之后,便沒有從前那樣進出宮廷的自由,無詔自然不得入皇后殿。
可是他不曾想到太子居然也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后了,這……
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
李瀟點點頭,“母后身邊的慧姑姑親自出來見的我,說母后最近得了些會過人的毛病,沒法見人。倒是時不時有些書信傳來,只是沒有見過母后的面。”
他皺了皺眉,“也怪我的不是,最近朝局如此動蕩,這些事忙得我焦頭爛額,我就沒有太上心。”
靖寧侯皺了皺眉,“皇后娘娘的信件可在,能否讓臣看看?”
李瀟連忙讓侍從將信件拿來,“舅父,您看!”
靖寧侯越看臉色越是不好看,這些信件都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懷,叮囑他好吃好喝好睡,字跡咋看上去也和皇后娘娘的一樣。
可是,他與姐姐可是自小一起長大,彼此的關系再親密也不過,只要細心一點,就能看出這信件不過是有人刻意模仿罷了。
他抿了抿唇,“這些信件真的是慧姑姑給你的?”
李瀟點頭,“是啊。怎么?這些信件有問題嗎?”
靖寧侯的目光動了動,“這些信乃是偽造。”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慧姑姑,怕是已經叛變。”
李瀟頓時急了,“什么?那我母后的安危?”
他立刻站了起來,不顧一切地要沖出去,“我要去見母后!”
靖寧侯喝道,“太子殿下站住!”
他拍了拍李瀟的肩膀,“太子,你父皇此時心中雖有決斷,但恐怕對你還有幾分惻隱之心,你若是此時橫沖直撞,我怕會將他對你最后幾分憐惜給弄沒了。不如這樣,你安心在這里等著,就只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你母后那邊,我去看。”
李瀟不太愿意,“可是我母后的情況危急,這么久沒有見過她,我都不能確認她是生是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他猛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不對,除了母后,我似乎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寶兒了!”
靖寧侯皺了皺眉,“寶兒?”
他抿了抿唇,“太子稍安勿躁,皇后喝寶兒那邊,都有我呢!”
說罷,他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靖寧侯一走,屋子里的幕僚們又開始了抱怨和說談。
“慧姑姑素來深得皇后娘娘的信任,若連她都已經叛變,那么皇后殿內的狀況恐怕很不好了。普天之下,也只有陛下才能有這個能力做到……”
“皇后娘娘就算被圈禁了,但素來積累的名聲都在,只要皇后的名分不被革除,那她就永遠是太子殿下的倚仗。若是陛下要對皇后下手,那豈不是要連太子殿下的根基都給連根拔了。這……這……”
“殿下,若是如此,那東宮也遲早也沒的。您還是早做決斷才好!”
李瀟抿了抿唇,“早做決斷?什么……決斷?”
有人顫聲說道,“自古被廢的太子就沒有哪個有好結局的,身陷囹圄已經是好的了,大多數都是全家被殺的命運。太子殿下,小太孫可才剛滿一周歲啊!太子妃如今又懷了雙身子,若是您繼續坐以待斃,那么……”
“殿下三思!”
在一群七嘴八舌中,李瀟的目光逐漸堅定起來,“是啊,我是該早做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