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一瞬間便明白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
現在整個臨安城的人,都覺得她嫁給顏玦之后,一定會綠到發光,滿頭翠綠,沒有一根黑色頭發能夠幸免!
畢竟顏小衙內惡名在外,不說后宮佳麗三千,那集齊赤橙黃綠青藍紫七位簡直不要太理所當然,哦,不對,應該是六位,畢竟“綠”已經被陳望書霸占了,刻在了腦門上。
陳家二房慣常同大房有齟齬,送個綠油油的簪子明里恭喜,暗地奚落她,那是正常之事!
可是秦小娘子,咱們第二次見面,你咋地還千里迢迢主動上門內涵了!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這二人竟然因為誰比誰送的更綠這個問題,對上了!
陳望書簡直就無語了。
秦早兒顯然是初生牛犢虎得很,也不管三皇子妃未來能成大事,直接笑道:“您怎么不打開來,送給望書呢,這不滿屋子里的人,都瞧著呢!瞧三皇子妃給堂妹添妝,是何等豪氣!”
“我同她這是第二回見,也就在首飾匣子里,選了個水頭過得去的。這魚簪兒同旁的不同,水頭好,那是游魚,寓意年年有余;若是水頭不好,那眼珠子白花花的,那便是死魚。”
“畢竟只有死魚,才翻白眼珠子吶!”
三皇子妃見她越說越離譜,鬧得周圍的人都瞧了過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貴族的小娘子,就算心里頭扎小人了,面上多半都客客氣氣的,哪里像眼前這位……像是突然從地里冒出來的人似的,抓了泥巴便往人臉上糊。
她抿了抿嘴,笑了笑,將女婢手中的錦盒一推,“即是撞了,萬萬沒有道理叫望書有兩件一模一樣的首飾。這對手鐲,便與妹妹添妝了。”
三皇子妃說著,又看向了秦早兒,“這添妝講究的乃是喜氣,添的是心意,秦家妹妹莫要太過較真了。”
秦早兒瞧了瞧那鐲子,樂得露出了幾顆牙齒,“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要換?”
她的話音一落,屋子里有些人便忍不住,暗暗的笑了起來。
三皇子妃一梗,訕訕的笑了笑,端了茶水,自是坐在一旁生氣去了。
待她一走,秦早兒一把挽住了陳望書的手,吐了吐舌頭,“怎么謝我,我給你多撈了嫁妝傍身!一根破簪子,換了這么好的一對手鐲,便是你堂姐自己個,也得肉疼。”
陳望書樂開了花,她也瞧出來了,就這手鐲,便是買一打簪子都綽綽有余了!她的確是賺大發了,這般想著,看秦早兒都覺得親切了好些。
“你同她又沒有什么過節,何苦來得罪了她?”
秦早兒搖了搖頭,“早晚要對上的,與其暗戳戳的針鋒相對,不如明刀明槍的。顏玦同四皇子交好,她是三皇子妃,定是怎么看你都不順眼。”
“你待她客氣,她還當你怕了她。”
她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總是自作主張,若是做得不好,你莫要惱我。我就是瞧不慣她,拿那個白眼珠子的魚咒誰呢!”
她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來,遞給了陳望書,“這個才是我送你的,那小魚簪,是我阿娘留給我的遺物,我故意氣她來著,你一會兒記得偷偷還我。”
陳望書一愣,慌忙點了點頭,打開那錦盒一看,里頭裝著一把袖弩,一看便十分的精巧。
“扈國公府同我家一樣,都是武將。府里頭定是有好多三大五粗的婆子,聽不懂人話,受了歹人指使,想要挾制你。到時候你不要怕,盡管射她們。”
“來了個下馬威,他們知道你是個狠人,便不敢欺負你了。”
陳望書伸出手來,摸了摸那小弩,“怎么用?”
秦早兒將那小弩拿出來,比劃給陳望書看了,見她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一眨也不眨的,弱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陳望書詢問的看了她一眼。
秦早兒笑了笑,“我外祖家在曲阜,姓孔的,也是讀書人。早些年瞎了眼睛,選中了我阿爹那個渣男。我阿爹事事聽從祖母的,從不站在我娘那邊。”
“我娘一個嬌小姐,同武將府那是格格不入,樣樣都不合心意。嫁來這么些年,只得了我一個女兒,更是被我祖母不喜。在我八歲那年,郁郁寡歡的去了。”
“后來我阿爹,又去討了我姨母。”
“我想了一宿,還是覺得應該把這個送給你。我小時候常用的。如今大了,都改用這個了!”
秦早兒說著,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陳望書笑出了聲,也舉起自己的拳頭,同秦早兒對了對。
她眨了眨眼睛,對著秦早兒低聲說道,“我也不是好惹的。謝謝你了。”
秦早兒一愣,卻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開心的笑了起來。
“來來來,我就擱這兒坐著,看誰好意思明槍暗箭的,我臉皮又厚嗓門又大,直接說她。看誰羞得抬不起頭。”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太監便走了進來,他顯然是認識秦早兒的,瞅著她的時候,意外的挑了挑眉,隨即朝著陳望書走了過來,“恭喜縣主,賀喜縣主,太后娘娘給縣主添妝了!”
說話間他抬了抬手,一群小太監抬著一長溜兒的嫁妝,進了門。
陳望書愣了愣,心中樂開了花,怕不是那日她那超絕的演技起了作用,官家這是在給她補償呢!她還沒有提刀子割肉,人家的肉便自動送上門來了!
有了這么一出,陳家頓時沸騰了起來,聞訊來給陳望書添妝的人,陡然又增加了好幾撥。
待宴畢之后,陳望書的小樓,幾乎都沒有下腳地了。
秦早兒當真說到做到,一整日便在陳望書身邊眼睛圓鼓鼓的盯著,瞅著她這虎視眈眈的樣子,陰陽怪氣的人,還真的絕了種,一個都沒有出現,整得陳望書失望。
她準備好的大戲,竟然是沒有派上用場。她果然是穿來種田養老的罷!
待太陽落山的時候,秦早兒方才告了辭,“今日來的那個小太監,不是太后身邊的,乃是官家身邊伺候的。我阿爹雖然官職不顯,但卻是在御前的。”
她輕說一句,又討回了自己綠油油的小魚簪,插回了腦袋上,領著自己的嬤嬤,大搖大擺的走了。
白瓷在一旁將今日的添妝造冊,注意到陳望書的目光,輕聲說道,“秦姑娘是個妙人兒,姑娘你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