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山寨匪首的幼弟,名叫二缺,如今便跟著楊家的人一道兒跑北路。人已經在宮門外,官家若是想要當眾問清楚,那山寨同三皇子之間的關系,大可以召二缺進宮。”
董離說著,又看向了三皇子,“殿下不必說我胡亂找了個人,就說是山賊,來污蔑于你。”
“當年地方上報之時,有遞交匪徒的畫像,想必尚有存檔。你以為那二缺遠離京城,只在北地活動,便不會有人發現。但紙是兜不住火的。”
“這匪徒為何不死,乃是因為,他是去往北地的關鍵人物。你將私鹽販去北地,又從背地偷運戰馬以及珍寶過來。你非掌軍之人,要那戰馬何用?”
董離說著,對著官家行了禮,又道,“這是三皇子之罪二。”
陳望書豎起了耳朵,等著他說罪三,這丫的黑了心肝,連自己個老祖宗的墓都敢盜,簡直是值得天打雷劈。
等了好一會兒,卻見董離安安靜靜地又站了回去。
仿佛適才那么多驚人的話語,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般。
陳望書看了顏玦一眼,同樣的露出了疑惑之色,董離對三皇子之事,知曉甚多。怕不是在他床榻下藏了人,連他同三皇子妃一夜幾回都記載得一清二楚的。
沒有道理,連她同顏玦隨隨便便都能夠發現的事情,他卻不知曉。
那五船麻袋里,不可能只有這么四樣城安公主墓里的東西。董離昨晚上也在場,那么他躲在哪里偷看?
她同顏玦都絲毫沒有發現他,那么董離有沒有瞧見他們,看到他們順東西?
那么他為何不說其罪三:掘先人之墓。
直到董離閉了嘴,官家仿佛才像暫停鍵復位了,通了電一般,他將那賬冊一把抓起,憤怒的朝著三皇子的臉上砸去,大吼了一聲,“逆子!”
陳望書心中默默的念道:三皇子卒!
官家的胡子都在顫抖,他抬起手來,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指向了三皇子。
太后還有皇后等女眷,仿佛剛剛才來一般,突然有了存在感,一個兩個的圍攏了上來,“官家息怒,龍體重要。”
她們越說,官家越是抖得厲害,像是被詛咒了一般。
“逆子啊!逆子!你大哥哥即是長子,又是嫡子,這儲君之位,本來非他莫屬,可偏生他腿有疾。他幾次三番的,舉薦于你,說諸位弟弟當中,唯獨你最為善良端方。”
“我瞧著也是,打小兒你便樣樣出色,朕就差沒有名言,要傳位于你。可你就連那么一會兒功夫,都等不得了?盼著朕早死,盼著……你看你都做的那是什么事兒?”
“你太讓朕失望了!太……”官家說著,身子一抖,吐了一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大殿上一下子就亂了,一群人一窩蜂的朝著官家奔去。
好似他們就是什么靈丹妙藥,沖過去了,就能夠釋放出吧啦啦能量,讓官家醒過來一般。
三皇子瞧著這陣仗,急了眼,也朝著官家沖了過去,眼尖的太后卻是大聲喊道,“來人啊,將這不孝子孫拿下。快將官家抬回寢殿,傳御醫前來,”
陳望書撇了撇嘴,官家啊,你這戲演得有點差啊!
這吐出一口老血,一般吐的都是深色的血,還一吐一大口的。
你看看你,怕疼吧,咬舌頭也不咬大點口,這噴出來的,哪里是血,明明是口水!
也虧得那些人,嚷嚷著官家吐血了吐血了……
這一個個的眼睛,都是顯微鏡吧,那點血絲兒,都能瞧見!
三皇子一驚,求救的看向了高相公。
高相公卻是低著頭,全身都發出“我已經屏蔽與外界聯系”的信號。
三皇子腿一軟,癱坐在地。
陳望書皺了皺眉頭,同顏玦一道兒輕輕站了起身,跟著人流,朝著大殿外行去。
臨到門口,她側過臉去,看了一眼依著門站著的董離。
他的官職低,坐不到前頭,只能坐在靠門的位置吃飯。在這個地方看官家,幾乎只能夠看到模糊的五官。他看上去平靜得很,一點兒都不像干了件大事的人。
見到陳望書看他,董離輕輕地點了點頭,一個轉身,率先邁出了大殿的門。
陳望書驚訝的看向了顏玦,“他認識我?”
顏玦再一次恨不得扇自己,他為何要說董離有可能娶陳望書的事!
本來以他的顏值,陳望書完全不會放在眼中的,可有了同別人不同之處,可不就讓她開始注意了。而且今夜董離絕對是整個臨安城里風頭最勁的人物。
簡直把他承托的灰頭土臉,日月無光!
早知道,他就不在陳望書面前裝什么單純善良,更不要走扮豬吃老虎的路線,直接重拳出擊就好了!那么,今夜還能落了下風?
可別說什么他想多了。大陳的女子都不一定守三從四德!你想要拿一紙婚書困住女明星陳望書?別把那破玩意看太高了!她若是想,分分鐘是要跑路的!
顏玦心在滴血,面上卻是依舊堅強,“興許你哥哥偶爾提過你吧。”
陳望書想想也是,同顏玦一道兒出了宮。
馬車剛行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黑巷子里,便突然停了下來。
“橙武,怎么回事?”顏玦問道。
陳望書撩開了馬車簾子,伸頭一看,只見董離騎著一頭小毛驢,橫在路當中,顯然在這里等著他們了。
看到陳望書,董離拍了拍驢屁股,走了過來,低聲道,“那四樣東西,拿來。不是你們應該有的,不要惹麻煩上身。”
陳望書驚訝的捂住了嘴,“什么東西?董御史同我們初次見面,怎么就索要起東西來了。這未免有失體面。”
董離看了一眼陳望書,又看向了顏玦,“她一直都這么說話嗎?什么東西,你心里清楚,把東西給長宴。”
顏玦挑了挑眉,慵懶的靠向了窗邊,他的頭發輕掃過陳望書的臉,惹得她心中都癢癢的了。
“董御史今夜發出風頭,不會不知道有多少尾巴跟著你吧。還說不想讓我們惹麻煩上身,我看你這個麻煩,比較大呢!”
董離看了一眼顏玦,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巷子口,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聽得見。言盡于此,三日后我去長宴那取。”
他說著,甩了甩袖子,調轉驢頭,就要走。
顏玦沒有答話,卻是問道,“三皇子明明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為何要如此做呢?”
董離頓了頓,揚了揚手中的小鞭子,“因為這一步之遙,有天與地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