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陳望書抿了抿嘴,那些事情,雖然過去許多年了,但她依舊記憶猶新。砰砰砰作響的鐵門,墻上掉下來的塵土,所謂親人們的嘶吼,還有被打擾的鄰居們的咆哮……
以及嗚嗚作響的警笛聲。
她從小就是一個古怪的孩子,可她再厲害,那時候也不過還是一個剛剛失去了父親母親的孩子。世界那么大,就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財狼虎豹。
她已經亮出了獠牙,拔出了尖刀,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可就在她快要破釜沉舟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叔叔,他說話陰陽怪氣的,明明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卻非要一句話里帶上幾個英文單詞。
說話的時候,還喜歡翹蘭花指,他看著那么不靠譜,可一張嘴便是,“宋清你好,我叫程裕南,是你爸爸的同學,也是你爸爸生前指定的代理律師。”
就在那一瞬間,她便心安了。
“對不起,來得晚了些。我那時候并沒有什么能力,說服我爸爸花了很長的時間。但是程律師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陳望書點了點頭。
程裕南不光是懂法,還手段陰險得很,最擅長得便是對付那些潑皮無賴。自打有他的出現,陳望書便再也沒有見過那些所謂的親戚了!
即便是房子拆遷了,她日后成了大明星了,那些人也沒有一個敢尋上門來的。
她雖然不知道程裕南到底做了什么,但一直對他心存感激。
“不晚,謝謝你。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我爸爸沉默寡言,幾乎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跟我提起過程裕南這個人。更不用說,他能夠預見性的請來這么厲害的律師了。原來是你。”
顏玦看了看陳望書,他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想要去摸摸陳望書的頭,卻又忍住了。
“你那時候不孤獨的,因為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就像是你的影子。”
顏玦輕聲地說道。
興許覺得這樣說有些沉重,他吸了一口氣,笑了笑,又接著說道,“下一次見到你,是在你你家的陽臺上。這一回,應該是你第一次看到我。”
陳望書皺了皺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方才想了起來,“啊!你就是那個丑得沒眼看的胖子!我想想……讓我當明星,跟趙堯一起拍戲的那個!”
顏玦有些囧,他別過頭去,別說了別說了……
他那個時候,年少無知,對陳望書尚未有男女之情,更沒有想到,這姑娘看臉,已經到了“絕癥”的地步!
若是知曉,他定是餓他個三年,讓自己瘦得像一道閃電,以最好看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一舉拿下美人的芳心,而不是傻乎乎得舉著趙堯的海報。
拿別人帥氣的臉龐,承托得自己像一坨爛泥。
為此,他不知道多少個夜晚,都后悔得像抽自己幾個耳光。
陳望書想了起來,看著顏玦的神色有些古怪起來。
顏玦這般美麗的臉龐下,住著一個胖子,這讓她有點萎啊!
大兄弟,咱們和離吧!我認你當親哥成不成?
顏玦一看,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立馬苦笑出聲:
“對不起,我那時候看著你成日里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想要給你找點事情做,方才說的當明星的事情。因為趙堯他是我表哥……”
“我那時候就覺得你很好看,做明星一定可以紅的。而且趙堯那時候已經出道好多年了,紅得很,我以為他可以罩著你的……都是我想得太簡單了,要不然,就不會出現后面的事情了。”
“我那時候正在治病,吃了許多藥,方才那么胖的。停藥之后,就瘦下來了,真的不丑!”
陳望書一愣,“你為什么要治病?”
雖然按照他的說法,秦臻從小就有些自閉,不愛說話,但是小時候他都沒有提過治病的事情,可見并無大礙。吃了會胖的藥,那可不是一般的藥。
顏玦沒有說話。
“你覺得因為我撿到了那個漂流瓶,接收了你的厄運,所以我爸爸死了,我媽媽也走了?然后我……”
陳望書一梗,有了程律師的介入,她的生活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她年紀輕輕,已經擁有了足夠使用一輩子的錢,她這個人,不貪圖吃,也不貪圖穿,更沒有什么激情的嗜好。
父親走后的幾年,她的確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無欲無求的生活著。若非那日在陽臺上觀星,秦臻上躥下跳的拿出了趙堯的畫像,讓她去做演員。
她一輩子,可能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活到老了。
“所以那個時候,我也病了么?”
顏玦把所有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一定覺得,是自己害得陳望書慘絕人寰的。
這么一想,陳望書啞然失笑,“你這個人,還挺能腦補的。”
顏玦見她笑了,松了口氣,“生病的時候,就會想很多。控制不住的去想,想我媽媽是不是因為嫌棄我不會說話,不像別的孩子那么機靈,所以才去死的。”
“會嫌棄自己,若我是個平常的孩子就好了。不要那么聰明,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天賦,就是一個最普通的孩子,興許還能夠過得更好一些。”
“更會想,自己可能是真的帶有厄運,才會把災難都帶給身邊的人。我那時候,正是中二的少年時期,總覺得,地震了是因為自己吹了口氣。”
陳望書被他最后一句話給逗笑了。
“可不是,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要不我怎么那么好看,演技那么好呢!”
她說著,同顏玦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顏玦笑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陳望書。
陳望書拍了拍他的胳膊,“沒關系的,你不用有負擔,我后來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跟你都沒有任何的關系。”
“而且,我真的很喜歡演戲,也很慶幸自己沒有走彎路,走了最適合自己的那條路。你一直看著我,應該知道,盡管在泥潭里行走,但我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即便是那個大霧的晚上,勝利的人,也是我。”
“所以”,陳望書說著,學著顏玦平日里對她做的那般,拍了拍他的腦袋,“所以,你不需要做我的影子,你只需要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