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一聽,神色緩和了幾分。
“韋夫人莫怪我對你有敵意,實在是宮中那賤婢李金平,同我不對付。我瞧見同她相似的人,便心中煩悶。”
“這一靠近利州,我便聽說了。說韋知州夫人出身奇族,習得一手好醫術。平日里樂善好施,從不顯山露水,低調得很。直到去歲,利州鬧了一次疫病。”
“韋夫人領著奇族的醫者,衣不解帶的醫治了足足一個月,救了全城的百姓,人們方才知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簡直就是鬼話。”
陳望書越說語氣越是緩和,看向真姬的目光,都帶了幾分少女的崇拜,“這女神醫太少,頭一個便是那個李金平,這第二個,便是韋夫人了,還當她也是奇族出身,難免有幾分遷怒,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真姬一聽,忙笑了起來,“縣主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一介鄉野婦人,不敢跟宮中的娘娘比肩。”
陳望書點了點頭,隨著她朝著園子行去。
心中已經有了幾點肯定:
首先,那宮中的“女神醫”李金平,的確乃是奇族之人,而且真姬對她的動向,知曉得十分的清楚。
要知道,她陳望書,這么耳聰目明,簡直是臨安城的包打聽。
那都是前不久方才從黎玉昭口中聽說,李金平在治好大皇子的腿之后,進宮做了官家的女人。皇后剛死不久,官家礙著顏面,都沒有給李金平正式冊封。
利州離臨安,山高水遠,交通又不便利。這會子功夫,那李金平治好了大皇子,大陳朝要有儲君了的消息,剛剛傳來還差不多。李金平做了娘娘,這事兒,便是臨安城里的多數人,都是不知曉的。
可是真姬聽著她的話,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訝之色。
只有雞窩里的老母雞,方才對小雞的動向,知曉得一清二楚的。
其次,與木樨族隱居的狀況大不相同,奇族在這利州,顯然是望族,同韋家勾搭成奸,絕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利州鬧疫病,同李金平出山去給黎玉昭的祖母看病,從而顯露人前,都是去歲發生的事情。真姬嫁給韋得利多年,奇族最近方才放肆起來?
去歲,在這利州,定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陳望書想著,笑得越發的真誠。
她回過頭去,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那一群宛若木雞一般的夫人,笑道,“諸位韋夫人,怎么都不說話?這利州城,不知曉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我這個人,倒是沒有旁的愛好,就喜歡看美人。”
“每日出門,遇見的頭一個人,是個美人,那我便出門去,神說我今日鴻運當頭;若遇見的頭一個人,是個丑人,那我扭頭便回去了,得跨個火盆子,去去晦氣。”
真姬有些發懵,機械的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臨安城來的貴人,都這么風趣么?外頭的酒樓,怕是不和縣主的心意。”
“我收拾了個院子,縣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當的,我給你換換。”
真姬說著,領著陳望書進了一方院子。
陳望書一看,樂開了懷。
她同顏玦一早就知曉,來這利州,就是入了虎穴。陶碧的前車之鑒,不是在眼前擺著么?
左右這里是敵人的老巢,他們躲躲藏藏的,十分不舒坦,到頭來,還是避免不了發生沖突。倒不如大搖大擺的,吃敵人的,喝敵人的,折騰得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豈不是美滋滋的,賺大發了。
與其一個個的去找人問,倒不如,直接尋了敵人來誆。
這院子頗大,便是馬車在里頭,都能夠跑起來,左手側擺著一個大銅缸子,里頭種了一汪睡蓮。右邊則是一排的兵器,有一個小小的演武場。
巨大的一個石鎖擱在那里,陳望書敢說,整個大陳朝,能夠搬得動這大石鎖的人,一個手掌都能夠數得過來。
這是用來查探顏玦功夫的。
真姬注意到陳望書的視線,笑道,“夫君知曉顏大人武藝高強,一直想要同他切磋一二。習武之人,日日都要練習,這不我特意叫人在這里備了個演武場,不知道合不合縣主心意。”
陳望書挑了挑眉,“旁的倒是好,就是那石鎖,未免也太小了些。我夫君在家中,都是一只手一個這么大的……”
她說著,在空中比劃了一個巨圈,“兩個扔著玩兒的。這屋子倒是挺好的,就是這床上的繡花,未免太過生硬了些,我皮膚嬌嫩,怕是一睡,就要硌紅了。”
她說著,拿起了桌面上的茶盞,端起了看了看,倒是也沒有說什么,就呵呵的譏笑一聲,又嫌惡的放下了。
真姬深吸了一口氣,不要氣,不要氣,不要拿針戳死眼前之人。
不對……她為什么不能戳死眼前這人,還有她為何要跟皇帝跟前的小太監一般,伺候這個假縣主?
這么一想,真姬便越發的氣惱了!眼前這個人,往那里一杵,跟她那個死去的厲害婆婆一樣,讓人不得不低頭。
陳望書作夠了,適可而止,笑了笑,吩咐木槿道:“你叫人把行禮抬進來,擱著屋子里放著吧。盛情難卻,這屋子雖然……但還是湊著著住了罷。”
她說著,看向了真姬,“叫夫人見笑了,我祖上八代,都是這么過日子,精講慣了,平日里我夫君也受不了。”
真姬有些訕訕,陳望書目光真摯,說話十分的誠懇,倒顯得她之前那般氣惱,有些小肚雞腸了。
“那我先不打擾縣主了,一會兒天就快黑了,我先著人擺宴,待妥當了,叫人來請縣主。”
真姬說著,甩了甩帕子,又領著身后那一群不吭聲的夫人走了出去。
待門一關,陳望書看向了木槿。
木槿點了點頭,在四周查探了一番,又掏出了一盒香粉,東灑灑西灑灑,見縫插針的灑了起來。
“姑娘,都布置妥當了。這蜀地多蚊蟲蛇蟻,我都放好藥了。您把這個系上,中迷香不倒。白瓷可真厲害,都預計妥當了,任由這奇族人再怎么厲害,咱們也帶怕的。”
陳望書卻是沒有回應她。
木槿好奇的伸過頭來,只見在陳望書的手心里,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小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