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舉著弓箭的士兵,聽著都面面相覷起來。
一個個的悄悄的看向了太子。他腿殘了那么多年,宮中的太醫也好,臨安城里的神醫也罷,個個都束手無措。
可那不知道打哪里冒出來的李神醫,那么年輕的一個小姑娘,竟是幾日便將他治好了。太子殿下活蹦亂跳與常人無異,實在是玄乎得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之前一直想不通,只當是皇天庇佑……可如今……
陳望書感受到了人群中的騷動,又接著說道,“利州知州韋得利,為了討好殿下您,坐擁從龍之功。可當真是把良心喂了狗。”
她說著,眼眶濕潤了幾分,“有一句話叫做,愛兵如子。就算不把手下的軍士當做親生的兒子,那至少,也要將他們當人看。誰的命不是命呢?”
“兵士們也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夫君,他們為了大陳,到軍中來拼命。若真要一死,那也要死在殺敵的戰場之上。可是,利州城的士兵們,他們死在了哪里呢……”
“他們像是豬圈里的豬一般,毫無尊嚴的,被自己的將軍,屠殺殆盡。”
她說著,閉了閉眼睛。
四周的議論聲更大了一些。
“太子可敢與我等殿前對峙,我同我顏玦,行的端做得正,自是不懼。殿下您可敢?”
她說著,看了看身后,“太子坐擁天下軍,還怕我同顏玦,孤身二人么?”
太子一愣,遲疑起來。
陳望書鄙視的笑了笑,又高喊道,“可敢?”
太子注意到周圍人的視線,遲疑著挺起了胸膛,“孤……孤有何不敢?孤也行的端,坐得正。”
他的話音一落,便有人開了臨安城的城門。
陳望書袖子一甩,同顏玦一道兒上了馬車,車隊浩浩蕩蕩的朝著城中行去。
坐在馬車上的木槿,緊張的抓了抓手,“姑娘,你就不怕那狗賊,趁著咱們進城的時候,對咱們下黑手?萬一他不講江湖道義,先殺了再說,那可如何是好?”
陳望書搖了搖頭,“每一個人,行為做事,都自有章法,依賴于性情經歷,輕易不得改變。”
“平王以前,被皇后護得周全。這種全靠娘活著的男子,多半不夠果決,這種事情,他可是做不出來。”
“而且”,陳望書說著,挑了挑眉頭,“而且,我不怕他殺,就怕他不殺。”
來啊!殺啊!只要太子放一箭,她同顏玦便能大開殺戒,到時候把幾個葫蘆娃全殺了,直接登基,豈不快哉?
她說著,倒是問起了另外的事情,“你有沒有覺得古怪?官家性子多疑,按理說不該這么早立太子,為何咱們離開利州城,這世道便變了。”
“平王竟然當真做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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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書說著,心頭一緊,看向了顏玦,“遭了,中計了。”
靠!她白耍了一場帥氣,竟是忽略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她同顏玦一路押著韋得利來臨安,竟是風平浪靜,半個劫道的都沒有遇到。
越是平靜,就越有問題。
利州慘案雖然觸目驚心,但是他們扳倒大葫蘆娃的關鍵點在哪里?說出來荒誕,但現實卻是千真萬確。
在昏庸無道的官家眼中,怕不是大葫蘆娃同利州知州相勾結,又將善用毒藥的女人,送到他身邊當寵妃,意圖謀逆這件事,來得更重要。
只要陳望書同顏玦,帶著那些東西來到臨安,太子這個位置,便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她若是太子,一定半路截殺,在他們還沒有來到臨安之前,便將這事兒蓋下去。
可是反常得很,這一路上,連條狗都沒有。
大葫蘆娃他,有恃無恐。
官家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臨安城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先前陳望書同顏玦在城外,尚有可能轉身就跑,可一進臨安城的門,那便是關門屠龍。
陳望書絕對不承認,這個詞明明叫做關門打狗。
靠!這才多少光景,天下竟然已經變了。
她那給人送葬的老爹,今年看來要業務繁忙,從春日忙到冬日,都有送不完的皇親國戚,撅不完的貴胄士子了。
陳望書唏噓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握小弩,自覺的滾進了顏玦懷中,一把拉住他的手,纏在了自己的腰上,“摟緊點,一會兒咱們逃出去。我不像變成插糖葫蘆的那個稻草棍子。”
顏玦重重的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陳望書的錯覺,四周安靜極了。
幾乎可以聽到弓箭從四面八方射來的聲音。
陳望書心中大罵了幾聲,枉費她剛才說了那么多話,韋得利不將百姓當人看,同他一黨的大皇子,便是登了大寶,日后也不會把百姓當人看的。
她以為這些話,動搖了那些士兵的心智,在緊要關頭倒戈相向,到時候她振臂一呼,這些士兵紛紛響應,助她拿下皇位,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結果好家伙,大女主劇都是騙人的!
他們動搖歸動搖,可還是誰給他們發餉就聽誰的,這不冷冷的冰箭往她臉上胡亂的拍!小命休矣。
一旁的木槿,深吸了口氣,一個拳頭,便將馬車底擂穿了。往上跳就是活靶子,就地一滾雖然難看,但尚有活命之機。
“姑爺帶著姑娘走,我來斷后。”
她說著,將腰間的彎刀拔出,毫不猶豫的從袖袋里掏出一個小綠瓶來,倒在了上頭。
以前瞧著平平無奇的彎刀,陡然之間,像是變了樣子似的,變成了詭異的綠色,散發出一股子刺鼻的氣味。
陳望書一囧,她覺得,自己不逃是不行了,再跟木槿在這個馬車里多待一分鐘,她就要死于中毒。
木槿嗷一嗓子,抬腳想踹陳望書,卻見她已經乖巧的朝著那口子去了,乖巧的將腳收了回來,撩開馬車簾子,便要往外沖。
陳望書咬了咬牙,同顏玦對視了一眼。
顏玦頓了頓,“那個,娘子,不用慌。箭射不穿的。為夫早有準備。木槿你此刻若是沖出去,會被打成篩子。”
木槿的伸出去的半個鞋底,立馬縮了回來。
而此刻劍雨已經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