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雅雀無聲,兩側的仆從們,一個個的,都嚇得不敢噤聲。
城主夫人同昭敘乃是青梅竹馬一道兒長大,這事兒他們幾乎一日要聽上八百回,兩人有什么不可言說的事情,倒是不知曉,只不過無風不起浪。
蕨葵這個人,雖然是一介武夫,但有眼力勁得很,要不然也不能迎來了大皇子,送走了二皇子……一直到了五皇子,個個都同他稱兄道弟的。
夫人鞠娥雖然脾氣蠻橫,可她年紀小,出身高,蕨葵一貫待她十分的忍讓。
天知道今兒個怎么殺了個回馬槍,還真鬧將上了。
那鞠娥惱怒起來,那是天都要捅個窟窿洞,連皇帝都不帶怕的,這一下子,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此時誰敢出聲,觸了主家眉頭。
他們當然不會想明白蕨葵為何突然發瘋,因為他根本就是個假城主。
乃是陳望書托付了那烏鴉屋里的老婆婆,給他易容成了這樣。
“若是夫人要滾,你們誰也不許阻攔!”顏玦想著陳望書的囑托,大刀往地板上一插,轉過頭去,怒吼道。
這廂顏玦越演越上道,鞠娥脾氣火爆,他這般激她了,她若是不出城,那還有臉面,在這府中作威作福?她若是坐著馬車出城,那他們計劃的第一步,便達成了。
那廂陳望書卻是心急火燎,好家伙!
蕨葵生為主將,這會兒功夫,應該在城樓守著,怎么突然往家這邊來了?莫不是她導的那一出戲是真的,今天夜里,城主夫人同昭敘當真郎情妾意,叫蕨葵撞了個正著?
他趁著混亂,回來醉打金枝來了?
顏玦還未出來,兩人若是撞見,那不是假李鬼遇見真李逵,當場穿幫啊!
她想著眼眸一動,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們跟著我,現在有事要兄弟們幫忙。”
她的話音剛落,身后瞬間出現了兩個人影。
領頭的那個之前報上過名,自稱叫蒼耳的,有些靦腆的笑了笑,“雖然夫人那般說了,但我們生來,就是為了主君的安全。即便主君神功蓋世,那也有雙拳難敵四手的時候。”
“我們每多一個人,主君他就多一條命,這是黑羽衛的職責所在。”
陳望書有些動容。
說實在的,她對于想出黑羽衛洗腦術的人,十分的崇拜。要不然的話,為何每一個黑羽衛的人,都中二得這么熱血呢!
陳朝都換了一個人做皇帝了,他們哪里還有什么主君呢?
蒼耳說著,小臉一紅,又接著說道,“主君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我們便一直跟著他了。”
陳望書聽著,眼睛一亮,“現在蕨葵回來了。我們穿著夜行衣,太過顯眼,你讓那兩位之前穿了齊人兵士衣衫的兄弟,混在人群中喊,就說昭敘府那邊,發現了逃犯的行蹤。”
“但是扈國公的兒子,太過厲害,兄弟們快要頂不住了。看到那顆參天大樹么?說完到那里等我們。”
蒼耳點了點頭,朝著身后說道,“你們都聽到了,去罷。”
陳望書松了一口氣,聚精會神的朝著下頭看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見周圍亂了起來,蕨葵聽到人來報,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朝著昭敘的府上行去。
他前腳剛走,后腳扮成“蕨葵”模樣的顏玦,便走了出來,一轉身,尋了個拐角處,躲了出來。
話說那鞠娥囂張跋扈慣了,哪里受過今日的奇恥大辱。
先是嗷嗷得哭了幾嗓子,便開始翻箱籠,收拾了一包金銀,罵罵咧咧道,“蕨葵這般待我,我要休夫!今日誰敢攔我,別怪我鞭下無情!”
一旁的老嬤嬤,頓時著急了起來,“您別著急,郎君今日飲多了,定是聽了那狐貍精的讒言方才……”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鞠娥的鞭子已經甩到了她的臉上。
“狗東西,你是我的嬤嬤,還是蕨葵那個老幫菜的走狗?娜日,咱們走!”
那個叫娜日的武婢,立馬抱著劍,提起了包袱,一路小跑的,跟著氣沖沖的鞠娥跑了出去。
陳望書趴在屋頂上,瞧見一輛華麗的馬車跑了出來,頓時樂了。
她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道,“走,套麻袋去。”
鞠娥同女婢怒氣沖沖,馬車快得簡直要飛起。可剛行了兩個路口,突然之間,駕車的女婢感覺車身一重,一個黑影閃了過來,她剛要拔劍,可手還沒有搭在劍柄上,就被人擰斷了脖子。
馬車里的鞠娥此刻正氣呼呼的,哪里注意到這些,見馬車突然停下,簾子撩起,先是一瞧,瞧見蕨葵那張熟悉的臉,又憤怒起來,她大罵了一句“狗東西,你勸我回去,我也……”
蕨葵,不,顏玦不等她說完,一個板磚襲來,直接朝著她面門砸去,鞠娥瞬間暈死了過去。
等陳望書趕來,瞧見的便是已經處理妥當,駕著車到了指定地點的顏玦。
她頗為失望的嘆了口氣,“來晚了一步,麻袋派不上用場了。”
顏玦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板磚,“要不讓你再砸一下?”
陳望書見鞠娥一腦門子血,更加失望了,“再砸人就要砸死了,你也不知道給我留口氣兒。”
聽著夫妻兩人的對話,一身傷的四皇子一個激靈,緊緊的抿住了自己的嘴,以至于陳望書抬手一直,叫他同那個血淋淋的女人,一道兒擠在同一個箱籠里,他都沒有吭半句聲。
開玩笑,萬一陳望書沒有揍到人,手癢癢。顏玦會毫不猶豫的讓她把那塊板磚,砸到自己個頭上吧!
見一切準備妥當,陳望書對著顏玦點了點頭,“按照計劃行事。”
顏玦輕輕的嗯了一聲,撩開了馬車簾子,跳下了馬車,很快便藏匿在了夜色之中。
木槿轉身上了車,那兩個穿著士兵服的黑羽衛,立馬現身,接過了他手中的韁繩,駕著馬車朝著城門飛奔而去。
眼見著離城門越來越近,陳望書一顆激動的心,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她不會武功,這馬車也不像顏玦的那一輛,被他加固過。若是被城樓上的士兵發現破綻,萬箭穿心,便是她最有可能的結局。
但是,她堅信,好人不長命,她這種禍害,那是要留千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