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陳望書面前是個笨蛋,可不代表,他是一個真的笨蛋。
顏玦抖了抖劍上的血,長劍入鞘。
微風吹得他的發帶飛揚,他嘴角帶著笑,不過是殺死敵人而已。
從他們站在他的面前,阻撓他去接陳望書開始,他們就是敵人。
“只要殺光了,誰又知曉,是我殺的呢!”
顏玦輕輕的張了張嘴,這樣的一句話,消散在空中,鉆進了黑暗之中,那些人的耳朵里。
他知曉有人在暗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正因如此,方才要殺伐果決,一出手便鎮住所有的人。
“你也不怕,他們架箭,給你來個萬箭穿心。”陳望書聽著,心有余悸的抓緊了顏玦的手。
她深深地覺得,此人定是把他威風之處,夸大了萬倍不止。又將敵人之慫,再夸張萬倍有余,方才有這么拉風的一幕。
把誰當傻子呢!可是陳望書,甘之如飴的當這個傻子。
“那肯定不會,一來,他們沒有那個把握,滅殺我。萬箭穿心的招數,大皇子不是沒有用過,結果何如?”
“二來,也是最關鍵的。高家經過三皇子一役,元氣大傷。八皇子年紀小,毫無建樹,若是他們圍殺我,動靜鬧得太大,岳父大人所領開山軍,一定會起兵勤王。”
“他們之所以要找一個口技人前來假扮官家,就是想要和平過渡,讓八皇子有一個正統的身份。這樣四海的軍隊,各州知州,都沒有起兵勤王的理由。”
陳望書聽著,眼中發出贊嘆的光。
顏玦說的這些話,同她在茶樓里,面對小高妃時所想的,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現在你意欲何為?”
顏玦撩起了馬車簾子,皇宮已經近在眼前,他伸出手去,比劃了一些那宮門的高度,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陳望書,“當然是勤王!”
陳望書點了點頭。
同她想得一樣,顏玦并非是先帝的親兒子,這事兒一旦曝光,黑羽衛極其有可能,會離他而去。尤其是,他們去了一趟襄陽,同扈國公有獨處的時間。
就算林十一沒有湊近,但是他既是先帝托孤之人,定不愚蠢,怎么可能會不想不到,扈國公已經對顏玦和盤托出?
他沒有讓黑羽衛離開,興許是時機未到,又興許是他養了顏玦這么多年,生出了感情來。可不管怎么樣,這大廈已經岌岌可危,隨時都可能崩塌。
當然是趁著還借得上力,直搗黃龍,先打再說。只要他們今夜鬧翻了臨安城,不管宮中的官家先前是做的什么部署,她同顏玦高喊了勤王的旗號。
茶樓的尸山血海都是真的,全城嘩然。開山軍沒有道理,還裝聾作啞,他們一定會出兵。等到大事差不多了,八角也帶著黃瑞的援軍進了開封城!
之后的事情,陳望書皺了皺眉頭,世事難料。
之前離開臨安城去襄陽之前,他們還想著利用那個有兄弟在齊國當差的老太監,可一去到形勢不可控,他們連接觸都沒有接觸到那人,便又被急召回了臨安。
回臨安之前,陳望書同顏玦在路上,還制定了精密的謀逆計劃,可哪里想到,一進城已經是八皇子的天下。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那邊索性,邊打邊看。
陳望書想著,咬了咬嘴唇,“這種局面,我阿爹不可能不為長歌謀劃。林十一之所以還在,十有八九是因為,他們也要起事,現階段咱們的目標,乃是一致的。”
“可是……”可等顏玦要自立為帝,那便是林十一倒戈之時。書中極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顏玦方才慘敗,叫姜鄴辰撿了天漏。
可是,顏玦若是慘敗,陳長歌又為什么沒有當上皇帝,反倒讓姜鄴辰得逞了呢?
書中陳望書還做了皇后,那么陳清諫同陳長歌,在這個事件當中,應該根本就沒有暴露才是……這實在是不對勁。
勝券在握,為何陳清諫沒有動?
馬車停住了,陳望書的思緒也停住了。
她同顏玦一道兒,下了馬車,只一眼睛,就恨不得鉆里去。
這是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她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的不睡覺,要在宮門口,瞧見這么黑壓壓的一片烏鴉……
黑羽衛的大兄弟們!雖然你們是黑羽衛,但不代表,你們就是真正的鳥了啊!
這宮門口,種幾樹容易么?高了不成,擋住了官家看風景,矮了不成,遮不了蔭,你們一個個的整整齊齊的蹲在上頭,樹枝都要壓斷了好嗎?
還有那宮墻之上,亦是蹲著一排整整齊齊的黑衣人,全身都被包裹著,連手都戴上了黑色的手套,只露出了兩個大眼珠子。
那黑眼珠子多的人,好家伙……鬼都看不見他!白眼珠子多的人,不是鬼都看不見他,而是他就是鬼啊!兩個白眼珠子飄浮在空中……
這哪里是勤王!這是來給人送葬啊!
陳望書吐槽了半天,到底還是下了車。
這一下車,她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聽得咣的一聲,一聲驚天巨響,從她的身后傳來。
陳望書扭頭一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家陳三叔,手中拿著一面大鑼,左邊站著付小堂,右邊站著御史臺一干人等,浩浩蕩蕩。
見陳望書看過來,陳三叔咣的一聲,又敲響了手中的大鑼。
“高相公同八皇子,把持朝政,試圖謀逆。官家被他們軟禁,危在旦夕,我等身為官家之臣,豈能坐視不理?”
“爾等若是問心無愧,便大開宮門,讓我們進去見官家!”
他說著,又咣咣咣的敲了起來。
緊接著,御史臺那幫老的少的刺頭兒,全都拿出鑼來,咣咣咣的敲了起來。
一時之間,鑼鼓聲震天,陳望書眼尖的發現,那大樹上蹲著的一個黑羽衛,被嚇了一條,咣嘰一下,掉了下來。
她忍不住捂住了臉,不是,這大干一場,怎么跟她想的差得有點遠!
因為這驚天的巨響,一盞又一盞的燈火,以宮門為中心,輻射開去。
沉睡中的臨安城,在這一瞬間,醒過來了。
“哎呀,老陳,他們怎么不架箭,對我們來個萬箭穿心。我年紀大了,若是在宮門口就被射死了,也能青史留名,你們還能給我收尸,一會兒跑進去了,被人砍,那才是死無全尸。”
“砍死也就算了,萬一砍掉了我的胳膊嘴兒,我還怎么寫折子罵人,張開嘴罵人?”
陳望書聽著一個老御史對陳三叔說的悄悄話,心中淚流成河……
不是,我們今日造反,一定會完蛋的吧!
你老人家也不瞅瞅,一群黑烏鴉,擱宮墻上蹲著呢,哪里還有地方架箭啊!
再說了,你的人生就只有罵人嗎?腿它就那么不重要,因為不能用罵人,都不值得一提,可以隨便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