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了寨子,喬建山和陳蘭就沒出過外邊兒,這才住得舒坦些,才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條些,又要離開,這次一進城,他們有預感,往后呀,回來的機會估計很少。
雖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前一次背井離鄉是因為世道亂,這一次是因為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化,不覺間就把人往高處推。
喬建山放心不下,又把稻種田會遇上的各種問題注意事項等,給林磚頭與李氏都囑咐多幾遍,萬一遇到什么難題要給他送信等。
喬爹又在寨子里轉圈兒,這哪哪都有自己閨女的影子,哪哪都有自己閨女的聰明點子,湖里的蓮藕,雖說現在葉敗花敗,可明年開春,這兒又是一湖的荷景,現下湖底的蓮藕,也是寨子里人們餐桌上的美食。
寨子的房子,自來水,下水道,河那頭的水碾房,后山腳下的荒地變的良田,再大些的鐵場,鐵場上制的爆炸手雷……
講真,喬建山舍不得,本以為會在這兒終老一輩子,山清水秀的挺好,雖說這是進城,隨時能回寨子,可,往后自己要忙別的更大的事,肩上的擔子要比現在重,他已經不是種好自家幾畝田就過安樂日子的人啦。
想著想著,不自覺的脫鞋下湖,寒冬的天,湖里水冰涼也不懼,閨女喜歡吃蓮藕,咱就挖,挖很多拉進城,讓她吃個夠。
陳蘭是收拾完了房間收拾客廳,東西擺了又擺,桌椅啥的擦了又擦,連陳老爺子都看不過眼,“我說你擦不等于白擦?人沒住這,不幾天又落灰塵了,真是多此一舉。”
“我樂意,你不幫忙可以,但你管不著。”陳蘭擦完廳又去忙兩個兒子的房間,都好久沒住了,灰塵多。
陳老指著女兒背景,嘿,這脾氣,跟巧丫頭一個樣,就只敢嗆自個爹,你是只敢嗆我,巧丫頭比你強,誰都敢嗆,皇帝老兒也不放過。
浩子,肥仔等半大小伙子,見喬巧的爹下湖,也都脫鞋拿著家伙什幫忙,在淺水處挖藕。
左岸各家,還有右岸好些人家,都把自家里拿得出手的東西往喬家院里送,雞,鴨,蛋等,還有曬的野柿子干,蓮藕片干,萬壽果煉制的果糖,米餅,米糕,總之禮輕的重的都有,都表達了一番心意。
“小姐姐,你這次進城是不是不回了?”
“是呀,很舍不得你……”
鐵匠的女兒杏花,周長發大孫女周蓉,還有右岸大劉家的女兒劉慧,劉慧是喬巧救活的溺水那個小姑娘,幾人吱吱喳喳拉著喬巧不停的說呀說。
雖然平時在寨子里,喬巧與她們也并不多玩一塊兒,是玩不到一塊兒去,人家是真的小姑娘,她是小姑娘的身體大人的靈魂,但并不防礙幾個小姑娘對喬巧的崇拜,都以她為榜樣。
“我又不是不回了,又不是第一次進城,看,我進進出出寨子多少回了,每回都是有去有回的,好了啦,你們有時間也進城,我帶你們四處逛好玩的地方。”
聽喬巧這么說,三個丫頭高興一下,又情緒低落,進城,對她們來講太遙遠啦。
人就是這么奇怪,以前喬巧進城她們從來不覺得有什么,這次,總是覺得會離得很遠很遠。
真的是很遠,遠得不在一個頻道上。
西林城章洪玉得到喬家一家子要來城里的消息,派了六輛馬車入寨幫忙拉貨,臨走,五輛車全裝滿碾好的米,一輛是裝滿活的雞鴨,全是寨子里人送的。
喬家自個家的兩輛馬車坐人和放一些細碎東西,按陳蘭和喬建山的意思,被褥衣裳什么的也要往車上打包走,喬巧好說歹說不讓帶,衣裳只準帶好的那幾套,說城里的家啥都有,還比這兒的好,這才打消了爹娘的念頭。
臨上車,喬建山夫婦倆還貓在房間里,把城里的房契,家里的銀子,值錢的飾物,都確認了再確認,就怕漏了哪樣。
蘇紅自己趕一輛馬車,拉的東西不多,就一車子糧食,其它的都鎖在家里,到時要往城里帶東西再捎信讓人幫忙,畢竟現下糧食比什么都金貴。
周澤年也裝了滿滿一馬車,臨出門周長發把家里的大半積蓄塞他身上,說是讓他看著城里有合適的小院子能買就買,之前說不買是沒想過他能進城去做事,現在人去城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房子好。
喬巧抱著她那把琴上車,裝著兩塊玉與兩顆珠子的盒子也帶了回城,吳安騎馬從鐵場出來送干閨女一家,并把一大袋子沉甸甸的東西往喬巧懷里塞,一個往外推一個往里塞。
“三爹爹,我有錢花,真的,你留著些給大力哥吧。”
“他有呢,你放心,三爹爹掙的銀子,不給閨女還能給誰?拿著,自己看著喜歡啥就買,別舍不得,不能讓城里的姑娘把我閨女比下去。”
吳安塞里,與喬建山夫婦與陳老招呼一下,掉轉馬就走,他對喬巧,表達情感的方式,都是給銀子,在他的認知里,銀子掙來就是給兒女花的,他就一個干閨女,不給她給誰?
喬巧望著干爹背影,放心吧三爹爹,花錢我從來沒有舍不得,謝謝你。
這一幕,陳老不作聲,喬建山與陳蘭也不知道該說啥,閨女的幾個干爹,個個對閨女都沒得說,是真的好。
周長發,周長安,林磚頭,吳安,鐵匠等,都把人送到峽谷口。
周長發叮囑完兒子又過來與喬建山說道,“建山侄子啊,咱是一塊逃難到這兒的,你現在突然就一家子全進了城,我這心里空落落的。”說著風吹過,沙子迷了眼。
“行啦,說啥呢,城里又不遠,再過幾年,咱兩個老頭也進城去,先讓娃兒們混出來名堂,咱就享福去。”周長安去拉了周長發一把,就怕他說多了不小心說出不吉利的話來。
“好了兩位叔,回吧,這里峽谷口風大,怪冷的,我們經常會回寨子的,咱的家在這兒呢。”
喬建山探出身子朝這些人揮手,都回,都回吧。
大灰領著八大將已經先出峽谷奔向沼澤地那頭的林子里了。
梁成也與好些住在峽谷口斜對面的鄉親們目送這一行車隊,峽谷內外的所有人,無一不對車上的那一家子表示感激,就這么目送他們走出寨子,走向人生的另一個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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