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樓上探出一張姝麗的臉龐。
雖然年紀尚小,但是這張臉出現的那一刻,整個酒樓的光彩都被她奪了去。就連清艷如梅的薛姑娘,也成了一道黯淡的影子。
有來自雍城的客人,不由發出驚嘆聲。
“這是誰?好美貌的小姑娘……”
“噓!”他們立刻被鄰桌的警告了,“這是刺史府的徐三小姐,不想死的閉嘴!”
不想死……有這么嚴重嗎?這么好看的小姑娘,瞧著嬌柔可愛的樣子,怎么就這么嚇人了?
外來的客人不以為然。
本地人懶得解釋徐三小姐的可怕之處,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徐吟說完那句,敷衍地向郡王妃那邊隔窗行了個禮,笑嘻嘻道:“王妃娘娘,您突然大駕光臨,把我給嚇到了,就忘了給您問安,還請原諒。”
郡王妃自然不會向她發火,侍婢很快出來回話:“徐三小姐客氣了,王妃說,外頭不便,就不用多禮了。”
“就知道王妃寬宏大量。”徐吟說完,扭頭再次對薛如道,“薛姑娘,剛才聽你表白心跡,我真是太感動了。你放心,這件事我幫了。教坊司那里你不用擔心,我父親雖然只是個刺史,但是要個人還是容易的。”
薛如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應對一個直接粗魯的郡王妃,已經讓她很煩躁了,現下又來了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徐三小姐。
——她到底是年紀小聽不懂言下之意,還是故意裝聽不懂?
“徐三小姐……”
徐吟仿佛沒注意到她要說話,繼續絮絮叨叨:“先前我父親生病,可把我嚇壞了。那時候我就想,只要父親能醒過來,哪怕折自己的壽也愿意。方才聽你說,親人一日不安息,就一日不從良,真是感同身受!”
不是,你一個貴女,跟個伎子感同身受什么?你在府里擔心父親病情,跟人家淪落風塵是一回事嗎?
可徐三小姐完全沒有自覺,仍然滔滔不絕:“你想出家為親人超度,這份心我太明白了。所以,我決定幫你!”
說到這里,她扭頭喊:“小滿!”
“在!”小滿響亮地答應一聲。
“送薛姑娘去白云庵,請靜空師太為她剃度!”
“是!”
小丫頭的吆喝聲傳來:“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啊!”
然后,他們就看到,幾個護衛從暗中出來,向薛如走去。
樓下騷動起來,有人問:“這是干什么?強行送薛姑娘去剃度?”
也有人神情復雜,說道:“也不是強行,畢竟薛姑娘親口說了……”
“但是、但是……”后面的話卡住了,沒法說。
薛姑娘說這話不是真心的?那她豈不是拿孝心當借口,搪塞郡王妃?既然她這話是真心的,直接送去庵堂,固然是較真了一點,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啊!
可是,誰會把賭咒的話當真啊!
這個徐三小姐,到底是小孩子不懂事,還是故意的?
本地人終于能向外地客人解釋了:“瞧,被徐三小姐盯上,就會是這樣。”
外地客人目瞪口呆,之前還覺得他們夸張,現在看來,不想死就閉嘴,真是至理名言。
薛姑娘也就是一句話而已,就被架到火上烤了。
旁人尚且如此,薛如更加無言以對。饒是她在京城身經百戰,這會兒也覺得束手無策。
她知道怎么應對那些貴夫人,更擅長綿里藏針你來我往。偏偏來了南源,一個郡王妃是個橫沖直撞的二愣子,一個徐三小姐蠻不講理,自己一身長袖善舞的功夫,毫無用武之地!
看到越來越近的護衛,她花容失色。
這是干什么?居然來真的?
“徐三小姐……”
“怎么,薛姑娘不愿意嗎?”徐吟趴在窗臺上看著她,眼睛里一片誠摯,“我說了幫你,就是真的幫你,你不用顧忌。”
看她這樣子,薛如也搞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了,勉強道:“多謝徐三小姐出手相助。賤妾此行,本是出來尋親,許多事還沒了結,若要出家,還當向故人一一告別,請三小姐寬容些許時日……”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露出凄楚之情:“到時候,自當來向徐三小姐交待。”
看,她多么可憐啊!一個飄蕩如浮萍的風塵女子,雖然存有出家之念,但受種種世俗的牽扯,力不從心。徐三小姐若是再強迫她,就太過分了。
大概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求,救兵終于來了。
酒樓門口起了騷動,緊接著,南安郡王領著人進來了。
“王爺!”眾人紛紛向他行禮。
“這是干什么?”南安郡王的目光掃過,落在王妃那位心腹嬤嬤身上,“你們怎么在這里?”
郡王妃出來找麻煩,關鍵就是這個時間差。只要趁南安郡王來之前,把薛如給收拾了,那就什么事也沒有。
沒想到南安郡王來得這么快,薛如還好端端地站著,嬤嬤有些慌亂地施過禮,回道:“王爺,奴婢、奴婢……”
見她答不上來,南安郡王臉上浮起戾氣,冷聲道:“你們這些狗奴才,不好好服侍主子,只知道在王妃面前挑撥離間!都給本王滾回去,少在這里惹是生非!”
他說罷,樓上響起一聲憤怒的低呼,緊接著,王妃尖利的聲音響起:“是我要來的!王爺何必拿下仆撒氣?你日日不著家,心里就惦記著這位薛姑娘,妾身替你接回家,以后時時相伴,豈不是好?”
南安郡王大怒。他都已經把事情推到仆從身上,只消她默認,這事就算過了,怎么她還不知好歹,非把這件事抖到外人面前?這哪里像個郡王妃的樣子!
“本王不過出來聽聽曲兒,怎么就天天惦記薛姑娘了?你不要沒事找事。給我回去!”
郡王妃氣極,在家里吵鬧也就罷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這樣罵她,果真是變了心的男人靠不住!
既然這樣,她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妾身沒事找事?王爺,您敢發誓自己沒惦記薛姑娘嗎?那這東西是什么?”
郡王妃說罷,一條帕子悠悠從樓上飄下。
絹白的底,繡著一枝孤傲的梅花,尾端繡了個記號,仔細分辨,分明是個“薛”字!
酒樓里頓時鴉雀無聲。
還真有私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