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瑕盈臉上沒有什么波瀾,他點了點頭,“知道了。”
青修跑跑跳跳地上前,“您手里拿著什么?我來幫您提吧。”
在青修伸手的一瞬,瑕盈整個人向后退了一步,“別動。”
青修怔了怔,兩只手很快背過身去交握。
“霧蘭的花瓣有劇毒,”瑕盈輕聲道,“赤手碰一碰,你那只手就別要了。”
青修臉上立刻多云轉晴,“明白了!”
“走吧。”瑕盈低聲吩咐。
青修雀躍著跑在前面引路,瑕盈走了幾步,覺察到夾谷衡沒有跟上來,他回過頭,見夾谷衡蹲在不遠處,不停地用雪水搓手。
“你還在那里干什么?”瑕盈顰眉道,“該走了。”
“啊……先生……”夾谷衡表情復雜,“我剛才,不小心把這花……吃下去了。”
瑕盈先是一怔,而后冷笑,“和你說了多少次外面東西不要亂吃,你哪次聽過。”
夾谷衡低頭看了看自己似乎正在慢慢發紅的右手。
“先生我……我應該……沒事吧?”
“你是妖,身體又不像人那么嬌貴,吃幾朵不會有問題的。”瑕盈答道,“你吃了多少?”
“就……”夾谷衡打了個嗝,“應該沒多少吧。”
山腳的一間屋舍內,阿予一身單衣,靜靜地坐在屋內的火堆前。
砂靠窗站立,她面對著阿予,余光卻一直關注著窗外的山路——很快,青修的身影先出現在路的盡頭,過了一會兒,瑕先生也走近了她的視線之內。
很快,門被青修推開,坐在炭火堆前的阿予絲毫不為所動,直到瑕盈也踏進屋內,她才像是覺察到了什么,有些恍然地朝著瑕盈的方向抬起頭。
砂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歸來的兩人,她再次把頭探出屋門,外面的山路顯然已經沒有人了。
“虹還沒有回來?”瑕盈問道。
“今天結束之前,應該會有消息。”砂答道,“制琴師之前說了,今天能拿到新琴。”
“那就好。”
“先生,”砂又問道,“夾谷衡沒有回來嗎?”
“他肚子有點不舒服,”瑕盈答道,“我讓他暫時走遠點,十二個時辰內不許靠近方圓十里的地界。”
“他也會肚子不舒服啊……”砂有些意外,“您看到他是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應該是北邊吧,我沒太注意。”瑕盈放下了
手中裝著霧蘭的布袋,“你要去找他?”
“可以嗎?”
“可以。”瑕盈低聲道,“剛好,他回來之前,你押他去洗個澡。”
砂笑了一聲,“好。”
砂出門以后,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
阿予的目光始終落在瑕盈身上,她一言不發地望著瑕盈靠近,直到他走到了自己身旁。
阿予有些遲疑地站起——先是右手撐著地面,然后兩只腳的腳尖翹起,腳跟稍稍用力,整個人也隨之起身,像一只緩緩起身的鶴。
一旁青修微微睜大了眼睛,“站……站起來了……”
瑕盈望著阿予,“還記得我是誰嗎。”
阿予搖頭。
瑕盈又問,“那你是誰呢?”
阿予依舊搖頭。
而后,青修看見瑕先生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一向不能忍受觸碰的瑕先生,向著阿予伸出的左手。
“好。”瑕盈低聲道,“那我們可以來締結新的契約了。”
阿予面無表情地將手放在了瑕盈的掌心,像是一只沒有感情的人偶,在一段青修無法理解的誓約之后,瑕先生再次收回了手,像從前一樣將手套戴了起來。
青修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誠然在瑕先生身邊的這幾年,他知道每年冬天阿予都會睡上一個長覺,等她醒來以后,就什么也不再不記得……
但今天的這一幕,他還是第一次見。
青修隱隱覺得瑕先生方才的左手似乎與平時有些不同,但又無法言明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差異。但青修隱約記得,從前匡廬說過,瑕先生的觸碰自有其規則,且左手與右手還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
更具體的細節,匡廬沒有說,那個老頭子只是提醒過他一件事:如果有一天,瑕先生對你伸出了右手,一定要馬上逃走,不要有絲毫猶豫。
但青修知道,倘若有一天瑕先生真的向他伸來一只手,不管那是左手還是右手,他一定會緊緊地、不假思索地握住。
他望著眼前的少女,目光中忽然充滿了艷羨。
“今日可以占卜嗎?”瑕盈問道。
“……可以。”阿予點頭
“我可以問幾個問題?”
阿予沉吟片刻,“……一個。”
“算一算,什么時候把琴給賀夔送去合適。”
阿予的眼眸再一次暗淡下來,過了許久,她再一次抬頭望著瑕盈。
正月……十六。”
馮家的院子里。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爹娘都知道啊!阿姐和殷大人的事情我真的從來沒有和外人講過——五哥你別生我氣了——”
“誰生你氣了,我氣我自己不行嗎!”馮易殊甩開小七的手,用力地抓了幾下頭發,“啊啊啊等阿姐下次回來,娘肯定要問她,到時候她再順著打聽打聽,全世界就都知道這風是從我這兒漏出去的了!”
近旁六郎撲哧一笑,“……這事兒真的算秘密嗎?我也一早就知道啊。”
小七和五郎同時愣住,“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不記得了。”六郎云淡風輕,“但我看阿姐不太會是介懷這些小事的人,再說爹和娘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這又有什么了,你們倆都別太緊張……”
馮易殊瞪了小七一眼,“我現在有事兒得出去,回來再找你算賬!”
小七擺了擺手,“您早去早回,我就在家等著。”
“七妹別送了,再往外就到街上了,萬一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六郎望著她,“就在這里回去吧。”
小七點了點頭,她站在原地,望著五哥和六哥一塊兒翻墻而去,不由得嘆了一聲。
過去,出于某種對敏感話題回避的直覺,她很少和姐姐談及與殷時韞有關的事。而有時候回想起那天夜里被她的眼淚打得措手不及的殷時韞,她又禁不住對此人懷上幾分莫名的同情。
現在還對殷大人一片癡心的,大概就只有那個性格惡劣的岑靈雎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