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一聽,嫣然一笑,也不廢話,就跟上他一起走了。
張明偉見此,心中不由得好笑:敢情剛才是在等他這句話的吧?
揚州府西大街的街角這邊,算是城中比較安靜的一處地方了。換句話就是說,這里并不繁華,租金也就會低不少。
有一處店鋪門面,掛著引人注目的紅燈籠。門口的橫匾,掛著一塊紅布,有一根細繩牽著,應該是一拉就能把紅布拉下來,露出店鋪名的。
一大早地,在店門口這邊,便有兩個伙計喜氣洋洋地抬了一塊牌子出來,就豎在店門口。上面寫著“新店開張,揚州大家獻曲開業”!
應該是時間還比較早的原因,街道上都還沒人,兩個伙計便聊了起來。
“真是難得機會,竟然能聽到這么多東家唱曲。要換了平時,我們哪有這個福分!”
“那可不,特別是大東家,人家都是在應天府的,這次過來揚州的時候,剛好遇到這事,被她姐妹一說,竟然成了大東家。平時聽她唱曲,那可是只有應天府的達官貴人才有這個資格的!”
“是啊,據說我們大明,歌喉最好的,就當屬大東家了!一唱起來,那是猶如天籟之音一般!”
他們正在聊著,忽然看到有幾頂小轎子往這邊過來。這一見之下,兩人便馬上停止了聊天,都笑呵呵地迎了過去作揖道:“見過東家!”
最前面的那頂轎子里,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道:“一切都準備好了么?”
“今天可是大事,那敢耽擱,肯定準備好了!”其中一個伙計聽了,連忙回答道。
聽到這話,邊上隨行的一名丫鬟已經掀開簾子,里面的人邁步而出。后面的兩頂轎子也是如此。
店里面的掌柜聽到動靜連忙迎出來,一見之下便連忙招呼道:“二東家三東家四東家,來得好早啊恭喜恭喜!”
那二東家一聽,嫣然一笑當即沖丫鬟一示意便一個紅包賞了出去。
后面兩個東家也是,這么一來,皆大歡喜,氣氛在無形中有喜慶了不少。
“掌柜的我和姐妹們先去準備了。”二東家微笑著對掌柜說道“如果有客人到了,先茶水招待著。”
掌柜的自然是連聲答應,讓這些東家放心。
不過他不知道,等這三個東家去了后臺之后,便沒有了那些笑容。
三人面對面都是臉色有點沉重。
“今日出門,你們有沒有被刁難?”
“怎么沒有?媽媽們自然很不高興!”
“是啊還陰陽怪氣地說,這個錢不留著將來贖身拿來做這事,打水漂了不要怪她。呵呵我自己決定的事情還要怪她干什么?”
說了一會之后二當家忽然問道:“你們說,國公會來么?如果國公真得會來的話,那我們這個《明報》,至少不會虧,也會少很多事情了!”
“都沒有消息,估計是不會來的吧!”
“是啊,人家堂堂國公,又豈會看得上一個小小分社。很顯然,是我們一廂情愿了!”
聽到她們兩人都沒有消息,二當家卻是勉強笑了下說道:“算了,我們不是也早有心理準備的么?反正我們也喜歡那些曲子,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好好做吧!”
“這開門的一幕要是不打響的話,回頭刁難我們的事情不少,也不知道這事兒最后會怎么樣?”
她們一邊在丫鬟的伺候下化妝,一邊在互相議論著,氣氛稍微有點沉重。
忽然,外面又傳來腳步聲,她們轉頭一看,不由得都站起來見禮道:“姐姐來了!”
來的這個人,就是《明報》揚州分社的大東家,其實看著也就是二八芳華的年齡而已,并沒有多大。
不過和已經先來的三人不同,她進來的時候,那是腳步輕快,臉上的喜氣,怎么都掩蓋不住。
一見她這表情,二東家就問了:“姐姐,何以這么高興?”
大東家一聽,便笑著拉著她們的手道:“興國要來,你們高興不?”
“什么?”
“國公要來?”
“這是真得么?”
驚訝之后,三個先到的女人,竟然相擁著跳起來,興奮喜悅之心,溢于言表。
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興奮了一會之后,二東家先回過神來,便有點好奇地問道:“姐姐,我們怎么沒收到消息說國公會來呢?”
其他兩人聽了,也是點頭。
“昨天天黑之后,張轉運使才派人來告知。”大東家聽了,便解釋道,“天色已晚,就沒來得及通知各位姐妹。”
幾個人一聽,都非常高興,樂呵了一陣之后,就趕緊準備起來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門口那終于有了動靜,受到邀請的客人便陸續到來了。
不用說,能受到幾個頭牌邀請的,都是文人墨客,而且至少是有點名氣的。
進了店門之后,在后院這邊,就有一個臨時搭起來的臺子。在臺子前,擺放著桌椅茶幾之類,放著一些瓜果點心。
伙計熱情地迎著這些客人進了后院,是誰邀請的,便會有誰的丫鬟過來招呼,讓他們先坐著吃些點心什么的。
這其中,有的人便想著去后臺看看。幾個頭牌在一起,機會可是難得,更不用說,還有來自應天府的名人。
不過丫鬟們也不是吃素的,三言兩語地應付著。這些文人墨客多少講究些臉面,倒也沒有強行。
時間又慢慢地過去,忽然,店門口那邊傳來吵鬧聲,聲音大到連在后臺準備著的幾個人都聽到了。
于是,掌柜被叫了過去問情況。
“幾位東家,門口來了一些沒有邀請函的街頭走卒,硬是要闖進來聽曲子。不讓他們進,就在門口那鬧了。要不是小人從衙門請來的李捕快看著,怕是都要闖進來了。”
二東家一聽,便立刻吩咐道:“去告訴他們,今日國公可是會來,誰來鬧事試試?”
話語間,非常地硬氣。
掌柜聽了,稍微一愣,回過神來后,張口想說什么。可是,想了想之后,他還是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什么意思?”二東家見了,有點疑惑地問道,“掌柜不信?”
大東家聽了,便微笑著說道:“信不信沒關系,反正他去辦了就成。等國公真來了,自然就信了!”
于是,她們幾個就又準備了起來。
店門口那邊,聲音確實少了很多,不過還是有點吵吵鬧鬧的樣子。
又過了一陣之后,忽然,掌柜又匆匆跑來后臺稟告道:“各位東家,門口來了個人,也沒有邀請函的,自稱是虞山先生,要東家出迎。”
一聽這話,幾個東家都愣了下,隨后都是大喜,連忙簡單收拾了下妝容,便急忙迎出門口去。
在院子里的那些文人墨客聽了,也都是激動起來,紛紛跟了上去。
“竟然是虞山先生來了,走走走,一起去了!”
“啊呀,當面見到虞山先生,真不虛此行了。”
一個老頭就站在店門口,負手而立,看著倒也儒雅。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美嬌娘隨侍,兩人正在說著話。
幾個東家一出來,都是欣喜,為首那個大東家,便立刻福了福道:“奴家李香君,見過虞山先生,見過柳姐姐!”
這個大東家,就是秦淮八艷之一的李香君,以歌喉圓潤動聽聞名,不過一般人聽不到她唱曲的。
如果在原本的歷史上,她會在崇禎十五年和侯方域有交集。
但是,因為張明偉的蝴蝶翅膀扇動,侯方域成了反賊家屬,很早就從江南潛逃,然后在崇禎十六年被蜀地土人殺了。因此,李香君自然和侯方域沒有半點交集的可能了。
而這個虞山先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水太涼,又稱頭皮癢的錢謙益。當然了,他在這個位面上,同樣也是鼎鼎大名。可謂是江南士林領袖,名氣極大。
要不是張明偉這蝴蝶翅膀的扇動,鄭芝龍都聽他的名聲而讓鄭福松拜在他門下,被他改名為鄭森。當然,如今卻是沒有這事了!
他身邊陪同的這位李香君稱之為柳姐姐的,自然就是年長李香君六歲的柳如是了。她的名氣,自然也是大的,是李香君她們的前輩。
后面的文人墨客見了,也都紛紛上前見禮,恭維著錢謙益。
對此,錢謙益是習慣了。只是淡淡笑道:“如是聽說你們這里有聚會,便讓老夫一起過來看看。這是新店開張啊,不知道是誰,竟然能請動幾位沒人一起登臺獻唱?”
李香君一聽,便連忙解釋道:“是奴家幾個湊錢辦的,做得也是書香之事,就是《明報》揚州分社。”
一聽這話,錢謙益的老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以他的人脈,當然知道《明報》其實是興國公的產業。
對于興國公,他其實一開始是比較期待的。
畢竟得興國公舉薦的話,便能一飛沖天。
原本他想著,以他的名望,興國公肯定聽說過他,回頭向皇上那么一舉薦的話,他就又能高居廟堂之上了。
結果,他左等等,沒動靜;右等等,還是沒動靜。等的時間久了,他便知道,興國公肯定認為他不值得被舉薦,要不然,早就舉薦他了。
連地方上的一個長沙知府,相當于他的后學晚輩都被舉薦到廟堂之上,還進了內閣,可他還是草民一個!
對此,錢謙益當然不高興了。
到后來,他知道了太子南下的事情,是興國公建議得。還有,興國公對地方鄉紳的做法,更是讓他厭惡之。
就這么的,興國公在這錢謙益心中,要能有好印象就怪了!
如今,他知道了這是《明報》揚州分社,而那《明報》的大概情況,他也是清楚的,那是來搶話語權的,他還有心情恭賀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