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原本躺在躺椅上的蘇鳴崗忽然一下坐了起來,面容嚴肅,盯著說話的年輕人,厲聲說道:“拼?你拿什么拼?”
他這突然發飆,頓時就震住了所有人,大堂內,包括院子里都變得非常安靜。唯獨外面傳來的哭聲,反而變得更為清晰了。
環視其他人,蘇鳴崗又嚴肅地喝道:“他們正怕沒有借口對我們直接動手,你們就愿意遞刀子上去了?老朽就告訴你們,和他們拼,我們不會有一絲機會,只會死得更快,拖累了所有人!”
誰不知道荷蘭人的強大?他們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反客為主,都能成為這里的主人。
因此,聽到他這話之后,現場一片黯然。
唯獨那幾個年輕小伙子,雖然不說話,卻還是很憤慨的樣子。
蘇鳴崗見了,盯著他們說道:“你們千萬不要做傻事,呂宋的明人,就是因為有人反抗,最終被西班牙人把所有人都給屠了的!”
“可是……可是我們就這樣被欺負到死么?”那年輕小伙子不甘心地怒吼道,同時把手一指外面道,“王哥主動惹事了么?如今沒了飯館,他一家老小怎么辦?”
聽到這話,蘇鳴崗呆了一會,隨后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都是明人,在外漂泊,自當同舟共濟。能幫,就幫吧!或許……或許熬到下一個總督上任的時候,我們的日子便能好過一點!”
聽到這話,大堂內外,都響起了此起彼伏地嘆氣聲,道出了無盡的無奈之意。
華夏百姓就是這樣,能忍就一定忍,不到真正的絕路,很少有人會反抗。
而這,也被西方殖民者看成是生性“懦弱”的表現。
不過后世就不一樣了,西方人動不動就散布華夏威脅論。
有這個轉變,還是華夏人用拳頭打出來的,讓西方人認識到,華夏人不是待宰的羔羊,只是一頭沉睡的雄獅而已。
大堂內,忽然有一個同樣胡子花白的老者對蘇鳴崗說道:“要不,蘇哥去說說,放我們回去吧?再怎么樣,國內就是再亂,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如落葉歸根,死也死在老家好啊!”
看到蘇鳴崗看向他,他便又接著補充道:“我知道,錢財肯定是帶不走的,我就只求有個盤纏,能回到老家就成!”
其他人聽了,也紛紛附和起來。
“對,還不如回去算了。”
“再不走,我們留在這里也只會餓死!死那不是死,那還不如回老家呢!”
“他們不是說如今朝廷已經很強大了么?我愿意回去看看,說不定是真的呢?”
“就是,留在這里肯定活不下去,不如回國,老家待不下去可以去隔壁,大明那么大,就不信沒有活路了!”
蘇鳴崗聽著他們的這些話,他也心動了。甚至可以說,看到這些年來之后的遭遇,他其實已經后悔回來了。一如之前那老弟所說,死也死在老家,好歹是落葉歸根了!
沉吟一會之后,他伸手示意安靜,然后說道:“好,那老朽就去求見總督大人,這里的財產,我們都送給總督大人,只求留一個盤纏,如此,懷璧其罪,這個璧沒有了,總不會為難我們了吧?”
雖然很多人對此感到很不平,覺得辛苦一輩子,好不容易積賺下來的錢白白送人,那是真得太不值了。可是,對于眼下的處境,他們又非常的無奈。也只有這么一條途徑,或許能改變下處境了。
“那就這樣吧,錢沒了可以再賺,命只有一條,不要把錢看得太重了!”
“是啊,回頭再賺錢便是!”
看到都是贊成的,那些少數不說話的,蘇鳴崗也當他們默認了,便努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吩咐邊上一個年輕人道:“權兒,扶爺爺去換身衣裳,去見總督大人可不能隨便!”
他孫子聽了,連忙答應一聲,便去扶他回屋了。
就這么的,在同胞的期待下,蘇鳴崗便在他孫子扶著去找荷蘭駐巴達維亞總督了。
沒等多久,蘇鳴崗便回來了。可是,迎著所有帶著期待的目光中,蘇鳴崗卻是苦澀地搖搖頭,對他們說道,連總督的面都沒見到,大門都沒能進去。
一聽他的話,所有人都是非常失望,甚至感到絕望。
見此情況下,蘇鳴崗皺著眉頭對他們說道:“諸位鄉親不用心急,總督大人肯定是以為老朽去找他是要個公道,因此才避而不見。只要讓總督大人知道,我們愿意把財物都捐出來,相信總督大人就不會難為我們了!”
其他人還沒回答,扶著他的孫子就先抱怨道:“爺爺,那門口的衛兵壓根就不通傳,看到我們就嫌棄地像啥一樣趕我們,我們還怎么讓總督大人知道啊?”
一聽這話,所有人就更失望了。
“沒事,你爺爺我有辦法!”蘇鳴崗聽了,當即回答道,“按照我說得做便是!”
巴達維亞總督府,總督安東尼正在處理政務,聽著手下的稟告,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喧嘩聲,不由得眉頭一皺。
他的手下一見,便立刻快步到了窗戶邊去看情況。
隨后,他便向安東尼笑著稟告道:“又是那些東方豬玀在門口鬧。”
安東尼一聽,頓時眉頭一皺道:“還敢來,真當我是好脾氣么?”
同時,他也有點奇怪,自己的手下為什么還笑,之前的時候,他不是都說狠話,直接把明人關入大牢么?
或許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他那個手下向他稟告道:“總督閣下,那些明人在門口那舉著橫幅,說他們把財物都送給我們,只求總督閣下允許他們回老家。”
“哦?”一聽這話,安東尼不由得有點意外,便站了起來,踱步到窗口邊,往外一看,果然,就有一群明人畏畏縮縮地舉著橫幅。那橫幅上寫著荷蘭文字,意思就是剛才聽到的那個意思。
他的手下就在他身邊,笑著對他說道:“總督閣下,這個可以有,不用費心,就能把這些東方豬玀的財物都拿到手了!”
安東尼并沒有馬上說話,看了一會之后,忽然搖了搖頭。
他的手下見了,不由得很是詫異,便問道:“總督閣下是認為,這些明人會把財物偷偷地藏起來?”
問出話之后,不等安東尼回答,他便自己就回答道:“如果是這樣,總督閣下大可不必擔心,檢查這個事兒就交給我來做好了,保證這些東方豬玀帶不走一點錢!”
安東尼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同時說道:“如果放他們走的話,我們巴達維亞的情況,明軍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說,我能放他們走么?”
一聽這話,這人立刻吃了一驚,隨后露出佩服的神情,心中想著,不愧是總督閣下,想得就比自己要多。
于是,他馬上就表態道:“那既然這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都屠了便是,那就沒有什么可以擔心的了!”
安東尼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才抬頭看著他的手下,還是搖搖頭說道:“不,他們還有用處,不能殺!”
“不能殺?”他的手下一聽,頓時就奇怪了,“總督閣下,殺了他們,那財物還不是我們的,有什么不能殺的?難不成,是留著他們繼續干活么?”
安東尼張開口想要解釋,可是忽然想起,如果這個事情說出去的話,會打擊軍心士氣,便擺擺手對這個手下說道:“記住我說得話便是,以后你會知道的。”
聽這意思,好像也不是為了財。他手下就奇怪了,不知道總督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過他也了解安東尼的,既然不想說,那是肯定不會說的,便只好把這份好奇按在了心底。
當他要走的時候,忽然,外面跑進來一個喜氣洋洋的衛兵,還沒進門呢,就在那大聲嚷了起來道;“總督閣下,我們的船到了,援軍到了!”
一聽這話,安東尼的椅子上仿佛裝了彈簧一樣,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著驚喜問道:“有多少船?”
“二十三艘!整整二十三艘啊!”
一聽這話,安東尼頓時大喜。
吃了敗仗之后,他就立刻傳信回去,請求增援巴達維亞。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是提心吊膽,就怕援軍沒到,明軍就先殺過來了。或者說,最終的結果是沒有援軍。
可沒想到,這次竟然來了二十三艘,要知道,整個荷屬東印度公司,一共就四十艘戰船而已。
如果算上之前損失的戰船,可以說,東印度公司的大部分戰船,都派來了遠東。
加上巴達維亞這邊原有的六艘戰船,一共就是二十九艘戰船,如果再加上武裝商船的話,就只是巴達維亞這邊,就有七十來艘,再加上馬六甲海峽那邊,還有安南那邊,安東尼能指揮的戰船就達到了一百艘之多。
這個艦隊規模,哪怕是在歐洲,都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了。
一時之間,不但安東尼大喜,其他荷蘭人,也都是大喜過望,他們可以再也不用怕明軍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