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軍和鄭軍的聯軍,最終迎戰明軍于清化北部的馬江。兩軍以馬江為界,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這個馬江,是安南北部的一條河流,上游河道狹窄多瀑布,水流湍急。下游河寬80200米,水流緩慢,可通航小型船只。
這個戰場地點,是鄭柞預先選定的地點。
這里本來就是鄭軍控制的地盤,且鄭軍最是熟悉這里的地形。搶先一步把這里的橋都給破壞了不說,甚至還把兩岸能通行的船都搶到了南岸。
如此一來,鄭阮盟軍退可據馬江而守,進則可以坐船跨江而攻,一下便占據了地利。
中軍帳中,有兩個主位,分別坐著鄭柞和阮福瀕。中軍帳的兩邊,則分別是他們兩人的手下。至少從表面上看,他們兩家就真得成了一家人一樣。
此時,就聽阮福瀕笑著對鄭柞說道:“鄭兄果然是熟悉地形,選了此處戰場,局面對我們非常有利。我們的勝算便多了不少,哈哈!”
鄭柞比阮福瀕大十四歲,因此,鄭柞為兄,阮福瀕為弟。
鄭柞聽了,淡淡一笑道:“阮弟,為兄其實也不瞞你,之所以選擇此處作為戰場,是還有另外一處妙招!”
一聽這話,阮福瀕不由得有點意外,回過神來,便是大喜,連忙問道:“還有何妙招?”
這個時候,他隱隱感覺到了一句話,強龍難壓地頭蛇!
鄭柞既然提了這個話題,當然是沒想著瞞阮福瀕,便帶著自信回答他道:“馬江上游,河道狹窄多瀑布,水流湍急,不可過軍。但其實,還是有一處地方,是適合過軍的,而此處地方,這遠道而來的明軍,絕難知曉。因此……”
聽到這話,阮福瀕不由得大喜過望,便立刻接過了鄭柞的話,接著往下說道:“我軍在下游虛張聲勢,吸引明軍注意。另外卻遣一軍從上游偷渡,隨后兩方夾擊,兵力又是我軍的優勢,如此一來,明軍必敗?”
“然也!”鄭柞聽了,有點得意地點點頭。
他其實早就想到這一招了,之所以他還要聯合阮軍一起,就因為他怕虛張聲勢不夠大,就算兩面夾擊,也無法大勝明軍。
可如今和阮軍聯合在一起的話,他是相信,他這邊已經有這個實力取得大勝了!
阮福瀕確認了贏得明軍的計謀之后,連忙催道:“既然如此,當立刻執行,以防夜長夢多!”
“阮弟,怕是你擔心南方戰局吧?”鄭柞一下便瞧破了阮福瀕內心,哈哈一笑之后卻立刻點頭說道,“阮弟但請放心,你我已是對天盟誓,有難同當,那你南方之事便是為兄之事,你急則為兄也急,我們這邊排兵布陣,如何?”
阮福瀕聽了,當即抱拳一禮道:“如此甚好,多謝鄭哥了!”
于是,他們兩人便立刻開始商量著調兵遣將,行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不過派軍繞道上游,終歸是需要不少時間的。下游這邊,也就以防守為主,沒給明軍太多壓力。
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一日,兩人正在中軍商議軍情呢,忽然外面有將領急步入內,向他們稟告道:“明軍在搞鬼,放風箏亂我軍心!”
說完之后,雙手立刻奉上一個風箏。
是鄭柞的手下稟告,這風箏便先到了鄭柞的手中。
他一看之下,頓時臉色有點難看,隨手把風箏遞給湊過去看得阮福瀕,然后站起來說道:“我出去看看!”
阮福瀕接過風箏一看,卻見風箏上面寫著安南的文字,意思很簡單,說安南軍隊殘暴,民不聊生,明軍是來解救安南百姓的。
甚至還畫了圖案,安南軍卒舉刀砍殺百姓,而明軍將士則送了糧食給百姓。
如此一來,就算看不懂文字的,看這圖畫,也基本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明軍這是攻心之策啊!阮福瀕心中立刻有了結論,難怪鄭柞會如此緊張。
鄭軍中都是北方人,有很多人的家鄉已經被明軍占領,明軍如今的這個做法,怕是最容易瓦解鄭軍的士氣了。
阮福瀕這么想著,忽然臉色也沉了下來。因為如果明軍在南方也用這一招的話,對他的手下軍隊也有非常大的影響的。
于是,他便不再多想,立刻跟著出了中軍帳去看情況。
這一出了中軍帳,就立刻看到天上有很多風箏,都是對岸的明軍在放。等風箏飛到這邊時,他們就剪斷了風箏線,那風箏便四處飄得都是,有飄到軍營的,也有飄到其他地方的。
看清楚了這個,阮福瀕的心情便很差。沒想到明軍不但實力強大,而且還詭計多端,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不過幸好的是,明軍遠道而來,盟軍能占據地利,很有希望能利用地利的優勢一舉擊敗明軍。
他正想著,就聽到了怒吼聲,聞聲看去,卻見前面的鄭柞正在怒斥他的手下,讓他的手下趕緊把所有的風箏都收繳了。
“公爺閣下,這些風箏很厲害么?為什么怕成這個樣子?”
忽然之間,阮福瀕聽到蹩腳的安南話,他便立刻知道是誰,轉身一看,果然是金發碧眼的,于是,他便嚴肅地點點頭說道:“桑德斯,你是不知道明軍有多狡猾,他們的這一招非常厲害的,意圖瓦解我軍軍心,不戰自潰……”
桑德斯,葡萄牙駐安南總督,原本幫著阮氏打鄭氏的。
這一次戰事比原本歷史上要提前發起,也有他很大的功勞。
阮福瀕自然不可能想到,桑德斯其實都是奉了大明廣東巡撫張亮者的命令這么做的,也是如此,安南的整個局勢,全都在明軍的掌控之中。
加上安德斯不斷地送出消息,使得阮軍這邊,甚至包括鄭軍那邊的大概情況,明軍那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利益問題。
阮福瀕能給葡萄牙人的利益,遠不如葡萄牙投靠明國獲得的利益更大。
就這么簡單!
此時的桑德斯,假裝不知道情況,就聽著阮福瀕在那侃侃而談,心中卻是暗自慶幸,葡萄牙選對了。明國如此強大之下,就只有和明國站一起,才能活得舒服。
之前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給對岸的明軍發出了信號,說鄭阮聯軍這邊有往上游派軍隊。這時候,他覺得時間差不多,就主動找上阮福瀕來說事情的,風箏就是一個引子。
“既然這個風箏還有這么厲害的作用,那要不這樣吧!”桑德斯似乎是斟酌著說道,“要不就讓我的人來巡查江岸。這些風箏對我們沒用,也就會盡量少一些的影響軍心士氣了!”
阮福瀕一聽,頓時眼前一亮:對啊,這些葡萄牙人只認錢,和什么安南百姓屁個關系都沒有,他們才不會在意安南百姓是死是活的!
于是,他便連忙過去和鄭柞商量,對于桑德斯提出要加錢的事情也沒意見,最終就是桑德斯的人負責河岸線的巡查。
果然,如此一來,大部分風箏被葡萄牙人撿到,就不會影響到安南軍卒的士氣了。
連續幾天之后,明軍那邊就不再大規模地放風箏,不過還是有。
這種情況下,葡萄牙雇傭兵就還是負責巡查河岸線。
鄭柞和阮福瀕一直在算著日子,看繞路的那支偏師什么時候能到達對岸的指定地點。
時間慢慢地過去,明軍那邊似乎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一點都沒察覺,這讓他們兩人都是一日比一日振奮。
四天之后的深夜,鄭柞正在睡著呢,忽然就聽到有槍聲響起,還不是偶爾一槍兩槍的那種,是一陣密集的槍聲。
這動靜,立刻把他給嚇醒了,連忙問情況。
很快,就有手下氣急敗壞地跑來給他稟告道:“不好了,船被劫走了!”
鄭柞一聽,頓時一驚,連忙問道:“什么船被劫走了,說清楚?”
“是那些西夷……西夷殺了看船的,跑……跑對岸去了……”
“什么?”鄭柞一聽,頓時大驚失色,連鞋子都顧不得穿,連忙跑出去看情況。
然而,黑燈瞎火的,就只看到江邊亂哄哄的,原本停船的那邊,還有火光,似乎是有船在燒,但具體情況卻不知道。
等到天亮之后,終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就是那些葡萄牙人趁著看穿的鄭軍不備,突襲了他們,搶走了一部分船,剩下的船來不及搶走的,就放火燒了。
如今天亮,就看到至少有一半的船在對岸那邊停著了。
陰沉著臉,鄭柞大聲喝道:“阮福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葡萄牙人是阮福瀕的人,因此他有此一問。
阮福瀕也懵逼啊,實在沒想到,合作多年的葡萄牙人,竟然會這么叛變他了。
一時之間,他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鄭柞好了。
正在這時,卻又有快馬飛馳而來。看到帥旗所在,直接飛馳到了他們這里,馬上那騎士一身狼狽,滾鞍落馬時,甚至都沒站穩,向他們兩人大聲稟告。
這話還沒稟告完呢,就見鄭柞的身子一晃,差點跌倒,隨后穩住身子之后,便怒目盯向阮福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