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沒有等到肖徹,先等來了清明節。
前頭一天,廖婆子她們就掛在嘴邊了,說每年的清明中秋和除夕這三天,都會有小公公來接替,換她們回家,完了看向姜妙,“年紀輕輕就沒了男人,前些日子小寶還病得那么嚴重,一番折騰下來,我瞅著你下巴都削尖了。唉……回去給他多燒點兒紙錢吧,求他泉下有知好好保佑保佑這根獨苗,將來成了氣候,你也能有個依靠。”
給他燒紙?求他保佑?
姜妙笑了,是氣笑的。
雖然不可能真的去給那個男人燒紙,但廖婆子的話還是讓姜妙上了心,中飯的時候跟姜秀蘭提起。
姜秀蘭先是怔了怔,隨即一拍腦袋,“你要不提,我險些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姜妙:“怎么,姑媽有安排?”
“你明兒得回去一趟。”姜秀蘭往她碗里夾菜,“廠公不會讓人查你,那是他對你的事兒沒興趣,后園那幾個愛嚼舌根子的老貨就不一樣了,一扎堆就喜歡聊東家扯西家,要讓她們知道你沒回去給亡夫上墳,不定又得嚼出什么難聽的來。”
見姜妙不怎么情愿,姜秀蘭頓住筷子,“也就是走走場子,大面兒上過得去就行了,難得有這么個機會,剛好回去看看你娘。”
姜秀蘭一勸,姜妙心中開始動搖,可一想到小寶,難免又犯了猶豫。
姜秀蘭早考慮到這一層,出主意道:“你明兒早起就給小寶喂奶,我讓小安子送你,速度快的話,趕早走,下晌就能回來。”
姜妙皺眉,“早起喂奶,小寶撐不到下晌。”
“我給他化點兒糖水。”姜秀蘭說:“當年旭哥兒剛出生時我沒奶,就是這么給他喝的,還喝了好幾天呢,小寶這才半天,壞不了事兒。”
姜妙垂下眼睫,“那就有勞姑媽了。”
姜秀蘭瞧了瞧她,“其實我看得出來,你也不是特別討厭這個孩子,要不然小寶病倒那天晚上,你就不會急赤白臉地跑來找我。妙娘,姑媽知道你心里苦,可事兒都已經成這樣了,小寶是你身上落下來的一塊肉,巴掌大小還什么都不懂,錯不在他。你多花些心思把他養大,將來,他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了。”
聽著這些話,姜妙再沒了吃飯的心思,擱下碗筷,只嗯了一聲就起身離開。
不想空手回去,姜妙趁著小寶睡午覺的時間找來小安子,讓他帶自己去附近的鎮上買東西。
小安子套了馬車,倆人很快就啟程。
姜妙運氣不錯,剛巧碰上趕集,鎮子雖不大,街市上卻是熙熙攘攘格外熱鬧。
瞄準一家成衣鋪,姜妙掀簾鉆了進去,挑挑揀揀好半天,選了一套料子輕薄的夏衫,顏色不花哨,正適合姚氏穿,外加一雙做工精細的繡鞋,前后花了二兩銀子,一個月的月錢。
姜妙半點不心疼,抱著打包好的盒子出來。
小安子見狀,笑問,“給你娘買的?”
姜妙說是。
小安子“唔”一聲,“要不,你幫我也挑一套吧,我想送給干娘。”
姜妙提醒他,“明兒可是清明節,我是因為難得回趟家才給我娘買的,你成天在姑媽跟前晃,還偏在清明節給她送衣服,不太合適吧?”
小安子似乎才反應過來,傻嘿嘿地笑了笑,“那我不買了,改天送,改天送,妙姐姐快上車,咱們該回去了。”
姜妙不好讓他白跑一趟,去買了只烤鴨,用油紙包著。
天熱,到莊子上的時候,烤鴨還有熱乎氣兒。
本來就是特地給小安子買的,姜妙沒有分食的意思,讓他在自己屋里吃,她去里間收拾收拾。
小寶剛醒來就看到娘親正往包袱里塞東西,嚇得小臉都變了色兒,可他又說不了話,只得“哇”一聲哭出來。
姜妙皺眉看他,“怎么突然哭了?”
小安子聽到動靜,急忙咽下鴨肉擦了手,站在里間門邊探頭問,“小寶是不是知道妙姐姐要走了?”
這一句,更是刺激得小家伙眼淚嘩啦啦,止都止不住。
姜妙瞪他一眼,“吃你的烤鴨去!”
小安子摸摸鼻子,轉身回到桌邊坐下。
姜妙撂下包袱,走過來扒拉開小寶的尿布瞅了瞅,還是干的,沒拉也沒尿。
想著應該是小家伙無理取鬧,姜妙無視他的哭聲,踮腳從頂柜里把姚氏當初塞給她的那些首飾拿出來放進包袱。
小寶哭得嗓子都開始疼了也沒見娘親理自己一下,他側著身子,努力想去抓姜妙的衣袖,費了好大勁,然而一骨碌翻了個身趴在被子上就再也翻不回去,急得又是一頓大哭。
姜妙見狀,先是訝異,爾后覺得好笑。
姑媽跟她說過,有些孩子翻身早,三個多月就開始,她還想著等清明過后再訓練一下小寶,沒成想,小家伙自己先翻了個骨碌,雖然趴在那翻不回去扯著嗓子嚎的樣子瞧著笨呼呼的,但好歹是翻了。
姜妙嘆口氣,坐到床沿邊把兒子撈起來,拿出帕子給他擦眼淚,無奈道:“哭什么?我就是回去上個墳,又不是不要你了,都快三個月了,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嗯?小哭包?”
說著,刮了刮他的小鼻尖。
小寶哭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白落一泡眼淚,娘親只是回去上墳,沒有不要他。
這轉折有點兒大,他一時半刻難以轉換心情,打著哭嗝緩了好久才安靜下來。
“奇了!”小安子再次探頭,瞪著眼嘖嘖兩聲:“我怎么感覺他能聽懂妙姐姐說話呢?”
姜妙早就察覺到了,她道:“母子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