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醒來發現自己千辛萬苦順來的腰帶不見了,氣鼓鼓地坐在床上對著墻。
姜妙瞧了眼兒子倔強的小脊背,喊他吃飯。
小寶沒搭理,抿著小嘴一聲不吭。
看出兒子在生悶氣,姜妙只好把小碗端到他面前,笑道:“今天有小寶愛吃的土豆泥小餅和南瓜粥哦!”
小寶輕哼,轉個身背對著姜妙繼續生氣。
姜妙握著勺子,舀了半勺送到自己嘴邊,沒吃,卻故意道:“嗯~真香。”
小寶聞到香味,吞了吞口水,還是很有骨氣地不肯轉過來。
姜妙說:“你要不吃,我就讓竇大娘帶回去給她孫子吃,聽說她孫子特別喜歡這個。”
小寶吸吸鼻子,不情不愿地挪過半邊身子。
姜妙暗笑了下,湊過來要喂他。
小寶搶過勺子,要自己吃。
姜妙只得幫他端著碗。
等吃完把沾了污漬的口水兜換下放盆里洗了,再回來就見小家伙又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坐在床上,對著墻,鼓著臉,兩手摳著腳丫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之前有一回也是這樣,忘了小寶為什么哭,姜妙哄他吃飯,他乖乖吃完又跑到原來的位置坐著繼續哭。
完全不懂嬰兒的這種“記仇”行為,姜妙只覺得好笑。
但此時此刻,她要是真敢笑,小家伙馬上就能扯開嗓子哭給她看。
輕聲咳了咳,姜妙坐他旁邊,伸手幫他拉了拉領口,“哎呀,咱們家小可愛還沒消氣呢,這可怎么辦呀?”
小寶往旁邊歪了歪,看都不帶看她一眼的。
姜妙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直接說:“那腰帶是廠公的,未經他同意你就拿走,那叫偷知道嗎?我若是收下,咱們娘倆就成人人喊打的盜賊了,廠公一個不高興,沒準還會把我攆出去,外面那么多壞人,娘親要怎么保護你呀?”
小寶聽著,眼圈有些紅。
都怨那個混蛋爹,這么久了還是認不出娘親。
姜妙又說:“你現在還小,等將來長大自己有本事賺了銀子拿來孝敬娘親,娘親肯定會高高興興地收下。”
小寶靈機一動,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沒再耍性子,爬到娘親懷里。
姜妙把兒子抱下來,打了油燈,帶著他去田埂上晃了一圈消食,回來沒多會兒小家伙的眼皮就開始打架。
終于把兒子哄睡下,姜妙這才得以去沐浴清洗一番,回來睡覺,次日照常早起去后園做事。
小寶趁著娘親不在,自己摸去了東院,守衛們都沒攔。
正巧馮公公出來,見他爬門檻爬得辛苦,索性彎腰把他抱進去。
這個時辰,肖徹剛練完劍,坐在石凳上喝茶,小安子給他備了沐浴的熱水。
肖徹正準備起身去浴房,就見馮公公抱著小寶進來。
小家伙看到他好像格外興奮,雙腿蹬了蹬。
馮公公把他放下來。
小寶跌跌撞撞地走向肖徹,卻不是讓肖徹抱抱,而是拽著肖徹的寬袖要將他往屋里帶。
馮公公一臉納悶。
肖徹也看不懂小家伙這是想做什么,只得由著他,隨他進了屋。
小寶把肖徹拉到太師椅邊坐下,然后不知從哪摸了快抹布出來,彎下腰,撅著小屁股在楠木地板上擦來擦去,來回擦了幾圈,累得張著小嘴呼呼喘個不停,然后站起來伸手跟肖徹要,“錢~”
馮公公總算是看明白了,小家伙跑這兒來打工呢,他負責擦地板,擦完銀子還得現結。
天,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才剛滿周歲的奶娃娃就已經能聰明成這樣了?旭哥兒周歲的時候,還什么都不懂呢!
馮公公掩飾不住面上的震驚,有些期待廠公會如何反應。
肖徹望著眼前的小奶娃,思緒不自覺飄遠。
以前除了毒發需要靜養,他不會輕易來莊子上。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頻繁往這邊跑,同樣是處理公務,在這兒似乎比在東廠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安寧和平靜。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小娃娃那一句奶聲奶氣的“抱抱”,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小寶見爹爹沒反應,也不氣餒,站到肖徹旁側,踮起腳,捏著小拳頭給他捶腿,捶得格外賣力,但對于肖徹這樣的習武之人而言,小寶的力道無異于在撓癢癢。
晃過神,肖徹取下腰間玉佩,算是給小家伙辛苦一場的酬勞。
小家伙卻直搖頭,說著:不要玉,要錢錢。
但這嬰語說的,除了姜妙沒人聽得懂。
沒聽懂,卻不影響肖徹看懂,他望向馮公公,“有沒有碎銀?”
馮公公忙取下錢袋遞來。
肖徹接過,從里面翻找了二兩碎銀給小寶。
小寶捏得緊緊的,生怕手一松就掉了,嘴巴咧了咧,露出幾顆潔白的小牙齒。
姜妙收到小寶給的銀子時,整個人都傻了,問了小安子才得知這錢真是兒子自己掙來的。
等小安子繪聲繪色把當時的情景描述出來,姜妙已經囧得無地自容,同時又忍不住去猜測,肖徹當時的反應是什么。
小安子說:“廠公已經走了,這錢妙姐姐就收著吧,給小寶做幾身新衣裳。”
姜妙猶豫了一會兒,跟小安子說:“你再幫我跑一趟承恩公府吧!”
“又送信?”小安子很是憂慮,傅世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啊,不管為了什么事,他都不希望妙姐姐跟那邊有過多的牽扯。
姜妙微笑,“最后一次。”
她給傅經緯寫了信,信封里附帶上那張銀票,沒有用任何尖銳犀利的言辭,只說既然交易沒成,那么也該物歸原主。
到嘴的美人能看不能吃,還就這么飛了,傅經緯惱火萬分,把所有恨意都歸到肖徹身上,并揚言終有一日要舉整個承恩公府之力滅了東廠,滅了肖徹!
這晚更深露重,肖徹在后花園觀景亭里坐了好久,手中酒杯不知空了多少次又被斟滿,酒香溢出亭外,融入夜霧,飄飄裊裊,一如夢中那道不真實的倩影。
也不知怎么就夢到了她。
肖徹捏捏眉心,意識清醒不少。
馮公公打了燈籠上來,小聲道:“老奴點了些助眠的香,外頭露寒,廠公還是早些進屋歇著吧!”
肖徹問:“前年外出辦差路過涿縣我毒發那夜,是不是發生過什么?”
他總覺得自己忘了點東西,可仔細想來,他毒發時本就意識不清醒,記不得一些事也正常。
馮公公道:“當時老奴有事留在府中,跟在廠公身邊的是苗老,這事兒只能問他。”
“罷了。”喝完最后半杯酒,肖徹對陳年往事已然有些意興闌珊,起身下了觀景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