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府向延壽居納采交換庚帖的事兒,才一天的工夫就宣揚開來,之前各種傳肖徹有意退親的那部分人,只感覺臉上被人啪啪啪打了幾個巴掌。
臉被打得最腫的,莫過于姜明山父子。
雖然之前主動散出肖府退婚謠言的初衷是為了順利把姜妙給踢出姜家,但那個時候,他們父子是真的掐準了肖徹不會再要姜妙那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不想現在風波一過,肖徹竟然沒事兒人一樣,直接就請了安國侯府老太君去延壽居取庚帖。
這簡直就是把他們父子倆的臉扒下來摁在地上踩!
祥恒院里,姜明山氣得老臉鐵青,“那個小賤人,她一定是故意跟肖徹聯合起來,為的就是徹底脫離姜家,讓咱們往后什么也靠不上!”
姜云衢也意識到了,當初退婚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他以為肖徹是默認了才沒有站出來正面表態。
如今看來,還是他太年輕,草率了。
肖徹哪是默認,分明憋著一口氣等今天來打所有人的臉為姜妙正名呢!
那個女人,即便聲名狼藉,還是有人愿意為了她不顧一切。
煩躁地揉揉眉心,姜云衢沉默著沒說話。
姜明山沒聽到兒子回應自己,有些惱,朝他看來,“這場舞弊風波,咱們是指望不上肖督主了,你打算怎么辦?”
畢竟舞弊是事實,一旦被查出來,輕則逐出翰林院永不得入仕,重則砍頭掉腦袋。
不論哪一種結果,都是姜明山不愿看到的。
“要不,你去找傅世子吧!”他建議道:“好歹這事兒跟他有關,查出來他也受牽連,他應該不會置之不理。”
聞言,姜云衢冷笑一聲,“正因為跟他有關,我才不能主動去找他。”
姜明山不解,“這話怎么說?”
“以往都是我主動卑躬屈膝去找他,求著他,現在看似是我遭殃了,但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顧,過段時間都察院來把我帶走,我若是經不住嚴刑審訊,一松口全招了,爹覺得,誰損失最大?”姜云衢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卻泛著冷光。
“妙啊!”姜明山老眼一亮,“這么一來,主動權就掌握在咱們手中了。”
姜云衢垂眸望著方幾上的茶盞,眼底冷意更甚。
姜妙除了族,肖督主那條路徹底堵死;小嬌妻被岳家帶走,自己這個女婿的地位岌岌可危;姜柔又是個沒腦子靠不住的,武安伯府一點兒用都沒有。
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只有兩條路。
要么,等都察院的人一來,他就全招了。
要么,賭一把,賭傅經緯也害怕這事兒曝光。
傅經緯確實害怕。
當時坊間剛流出姜云衢科考走后門的傳言,他就慌了,但又想著,多半只是百姓們的猜測而已,又沒有真憑實據,自己若是自亂陣腳,那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更何況,要真被人捏住了把柄,姜云衢怎么可能到現在都還不來找他。
然而先前他爹承恩公下朝后來找過他,說姜云衢那事兒,驚動了皇上,皇上已經讓都察院接手,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
因著聽下人說之前姜云衢曾來過府上幾回,承恩公就警告他,往后禁止再和那樣的人往來,沒得惹身腥。
承恩公后面說的什么,傅經緯都沒太聽進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都察院”三個字上,臉色有些發白。
承恩公見他狀態不對,不由得心生疑惑,“你不舒服?”
“不是……”傅經緯道:“我只是覺著,姜云衢那樣一個寒門書生,走后門?不至于吧?怎么就驚動都察院了?皇帝舅舅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承恩公睨他一眼,“你以為皇上吃飽了撐的專挑糟心事兒管?還不是姜家那場壽宴徹底鬧大了,姜云衢的生母被人扒出來曾經因為犯了拐賣良家姑娘罪而被判過刑留過案底。
照理,他是不能再繼續參加科考的,更別說入翰林院了,可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已經入了翰林院,這背后必定有人一路給他開后門。
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皇上必須把此事調查清楚,否則如何給百官和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承恩公走后,傅經緯就癱在榻上,深深皺著眉。
他什么也沒做,想著以姜云衢那窩囊的性子,定然會第一時間來找自己。
然而他在府上等了兩天,門房都沒有姜云衢登門拜訪的消息傳來。
傅經緯終于感覺到了危機。
姜云衢不來找他,他就讓小廝暗地里去姜府捎口信,說要見姜云衢。
二人約在一家茶樓。
傅經緯訂了個雅間,因著都察院已經介入調查,他連著兩宿沒睡好,心急如焚,才進來沒多會兒就快喝了一壺茶。
姜云衢來時,繞過大大的鯉魚戲水插屏,就見傅經緯沉著臉在那,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走上前,拱手,“見過世子爺。”
傅經緯聽到聲音,偏頭看他,冷冷呵了一聲,“姜云衢,你好大的派頭,還讓本世子等你?”
姜云衢解釋道:“我如今處在風口浪尖上,貿然出來與世子爺碰面,少不得要做些遮掩,沒的讓人給盯上帶累了您。”
“少在那兒給我說些沒用的!”傅經緯煩躁地打斷他,“原本咱們說好的,我幫你過了鄉試,你把你妹妹送給我,現在可倒好,你是圓了你的進士夢了,你妹妹一翻臉就去嫁給肖徹那個死閹奴,還得讓我背個徇私舞弊的鍋,合著我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姜云衢淡笑,“世子爺,這筆賬可不是這么算的,當初您是幫我過了鄉試沒錯,但我也履行承諾,把我妹妹送給世子爺了,是您自個兒說要親自去接人的,后來她為何沒能成為世子爺的女人,這事兒,我也無能為力。”
姜妙為什么沒能成為他的女人?
還不是因為肖徹在狩獵時對他的馬動了手腳致使他不舉了將近一年,前些日子才剛剛被治愈!
提起這事兒傅經緯就想罵娘。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舞弊一事。
脊背往后一靠,他問:“說說吧,你打算怎么辦?”
“我沒打算怎么辦。”姜云衢道:“都察院都是些什么人,世子爺比我更清楚,既是領了皇命辦事,人家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我出身低微,家世又不顯,想也知藏不住,便只能當他們的板上肉了。”
傅經緯聽著,太陽穴便是突突一陣跳,臉色鐵青下來,“你瘋了吧?”
姜云衢反問他,“那世子爺覺得,事到如今我還能做些什么呢?”
傅經緯眼神冷冷地警告他,“倘若都察院的人找上你,不管他們問什么,你都不能往外透露一個字,這事兒本世子會盡量想法子平息下去,否則要敢出賣我,你知道后果!”
出來一趟,聽著百姓到處在議論姜云衢科考走后門的事兒,熱度甚至高過姜妙未婚先孕,傅經緯才深深意識到,事情鬧大了。
憑他一個人,自然是兜不住的,回到府上,他不得不去找承恩公,承認了為姜云衢開后門的人正是自己。
承恩公得知后,氣得險些就當場去了。
他老臉鐵青,指著傅經緯,“你到底知不知道,科考舞弊一旦被查出來,是什么下場?”
“爹。”傅經緯撇撇嘴,“現在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您再罵我也抹不掉已經發生的事實,咱們還是盡快想想法子吧,否則都察院的人真要查上門了,到時不止是我,您都得跟著遭殃。”
承恩公眼前一黑。
一炷香的工夫后,承恩公出現在傅經綸的桑落院。
四月初傅經綸就要迎娶九公主,現如今府里都在準備,他自己也不例外,正在指揮著下人修葺院子。
得見承恩公進來,他恭敬地喊了聲:“父親。”
“你跟我來。”承恩公把他叫到荷塘邊一處無人的六角亭,坐下后臉色嚴肅地看著他,“你大哥在上一屆科舉的時候犯了些糊涂事兒,現在驚動了都察院,但他是世子,絕對不能出事,所以,我想讓你頂替他,去皇上跟前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