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力道很大,孫貴妃喉嚨被死死掐住,幾乎說不出話,但她看向他的眼睛卻始終很平靜,甚至帶了一抹顯而易見的譏諷。
這讓崇明帝心中怒火更甚,五根手指不斷收緊。
只要再用點兒力,她很快就能因為窒息而死。
但最終,崇明帝還是松開了她,在她又喘又咳的時候,趁機把她摟入懷里,將腦袋埋在她頸窩,低低道了聲,“對不起,是朕失態了。”
孫貴妃聞言,只無聲冷笑,并未搭理他。
崇明帝嗅著她身上幽幽的清香,只覺得煩躁的心緒一下子歸于平靜。
緩緩松開她,他脫了外袍掀開錦被在她旁邊躺下,再一次將她摟入懷,瞧著她蹙眉抗拒的模樣,他笑了笑,“朕不碰你,就抱著你睡會兒。”
鎮江府府衙。
太子率領一千精兵到來,陳知府受寵若驚,呼啦啦帶了一群人出來跪地迎接,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親自招待著。
住處就安排在衙門后院。
李承鳴南下途中已經跟高哲粗略商議過剿匪計劃,這會兒一到,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讓陳知府把近來這幾宗案子的卷宗呈上來。
陳知府馬上讓師爺去取卷宗,又站在一旁恭敬地解釋著,“其實水匪年年都有,不過往年只要衙門一出面,還是能很快遏制住,但今年這批,實在是精悍,他們不僅人數眾多,還個個熟悉水性,能打能游的,作案手法格外嫻熟,護送官糧的士兵們,壓根不是對手,這些人,瞧著不像是普通盜匪,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李承鳴俊眼一抬。
陳知府哆嗦了一下,“只是下官的猜測而已,或許做不得準。”
“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高哲摘下腦袋上的頭盔,擱在一旁桌上,聲音泛冷。
“是。”陳知府連連點頭,雖然只是猜測,但那些人必須像軍隊啊,否則這么久都清繳不完,還不斷折損人手,現在還驚動太子親自領兵前來,豈不是更證明了他這個地方父母官無能?
不多會兒,彭師爺就捧了卷宗來,恭敬遞到太子跟前,“殿下請過目。”
李承鳴接過,認真翻了翻。
上面是前些日子遭劫的幾艘官船上存活下來那些人的口述,都在說這批水匪十分強悍,人數又多,每次都來勢洶洶,讓人防不勝防。
李承鳴看完卷宗,遞給高哲。
高哲隨意掃了一眼,問陳知府,“他們大概多少人?”
“這個……”陳知府抹著冷汗,那些人神出鬼沒的,每次來的人數都不一樣,他哪里會知道啊!
李承鳴道:“官船上那么多糧食和絲綢,他們劫走之后,總要有個去處,是找地方囤起來,還是在市面上流通,你們可曾仔細調查過?”
“市面上絕對沒有流通。”陳知府忙搖頭,“至少,目前鎮江府沒見著那么多糧食流通,想來,是被囤積起來了,只是這囤積的地兒,暫時還未找到。”
高哲冷笑,“這批人要真是軍隊,又靠著打劫官船囤積糧食,那可就有意思了。”
陳知府聽得這話,再度嚇出一身冷汗。
打劫官船,囤積糧食,這樣的軍隊只會讓人想到一件事:謀反。
啊啊啊,他的地盤上怎么會出現這樣一批人?
一旦事發,他這個鎮江知府別說烏紗,腦袋都別想保住了!
“殿下!”陳知府撲通一聲跪下去,“鎮江府原先駐軍兩千一百人,現如今還剩一千九百人,全憑殿下和小高將軍調遣。”只求能早日解決了那些來路不明的水匪,他也好早日睡個安穩覺。
李承鳴瞇著眼,這么短的時間,鎮江府駐軍就折損了兩百余人,可見這批水匪的確非同一般。
“這幾日有沒有官船北上?”李承鳴問。
陳知府直搖頭,“前些日子去一艘被劫一艘,鬧得人心惶惶,下官實在不敢……”
“準備一批官船。”李承鳴說:“糧食裝滿,孤親自護送。”
“啊?這……”陳知府驚得臉色都變了。
太子可是儲君,是東宮之主,未來的帝王,怎能親自護送官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他這個小小知府還活不活喲!
高哲聽出太子想引蛇出洞,皺眉道:“殿下不必親自上陣,有末將即可。”
李承鳴卻道:“孤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樣一批水匪如此囂張狂妄。”
“殿下!”高哲卻堅持,“別忘了,您是儲君。”
“儲君如何?”李承鳴望著他,眼底是堅毅的冷色,“孤自請帶兵南下,是為剿匪而來,而并非紙上談兵,孤若不出戰,如何服眾?”
高哲一時語塞。
的確,南下的一路上,那些三千營的精兵只是面上恭敬,事實上并沒有多聽話,殿下若不趁機拿出點兒實力來,是降不住他們的,到時殿下什么都沒做就帶著功績回京領賞,更會被他們瞧不起,從今往后,只怕心更會偏向原先那位雷厲風行的主子肖徹。
想到這兒,高哲放棄了勸阻,擺擺手,讓陳知府下去安排。
京城,肖府。
肖徹收到密報,說太子一行人已經抵達鎮江府。
肖徹看完,站起身將密信燒毀,跟著提筆回了一行字,讓他們按原計劃行動。
之后把密信塞進竹筒,綁在海東青的腳上。
海東青嘶叫一聲,扇動翅膀,很快朝著南邊而去。
肖徹收了筆墨,抬步去往妙言軒。
西次間里,小寶正趴在姜妙腿上懨懨欲睡,姜妙給他講故事。
肖徹挑開珠簾進來,得見這一幕,冷峻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下來。
“廠公。”姜妙沖他招手,“你該喝藥啦!”
說著,指了指小幾上還冒著騰騰熱氣的小碗,碗里是苦澀的湯藥。
“我親自煎的。”姜妙不忘邀功,眉眼彎彎。
這么多年,肖徹早習慣了湯藥,并不怕苦,端起小碗一飲而盡,喝得見底。
姜妙問他,“苗老的方子都調這么久了,你有沒有感覺好點兒?”
肖徹在她旁邊坐下,眼梢帶笑,“我好沒好,你不是最清楚么?”
姜妙:“……”
她趕緊望了望腿上靠著的小家伙,已經睡過去了,馬上抱去里間蓋好被子,再出來時,狠狠瞪了肖徹一眼,“以后不準當著兒子的面亂說,沒得讓他小小年紀就學壞了。”
肖徹彎起唇角,湊近她,聲音壓得很低,“分明是你亂想。”
姜妙只覺得耳朵癢癢的,跟著又是一陣燙,她伸手摸了摸,抬眼看他,卻見那雙原本邃遠幽深的瑞鳳眸里流轉著幾分繾綣,又輕又柔。
姜妙頓時就覺得心里毛茸茸地一陣軟和。
她果然對他沒有任何抵抗力啊!
哪怕心里叫囂著不能輕易原諒,然而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改,還是難免被觸動到。
望著她發花癡的模樣,肖徹嘴角噙笑。
姜妙晃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失態,一陣羞赧,正要說點兒什么緩解尷尬,就被他摁住肩膀,輕輕推到他腿上靠著,像小寶先前靠在她腿上聽故事那樣。
姜妙干脆也不掙扎了,眨巴著眼睛看他,心跳卻是砰砰砰的。
肖徹垂眸,帶著薄溫的指腹輕輕撫過她額頭。
他這樣帶著寵意的目光注視,姜妙完全頂不住,輕咳一聲撇開眼,手指隨意地在他胸膛畫圈圈,扯話題道:“所以,這次鎮江水匪是你們安排的,對嗎?”
“嗯。”肖徹頷首。
姜妙沒想到自己竟然蒙對了,她又不解,“為什么?”
“為了把三千營順利送給太子。”肖徹說:“靖國公遠在鳳凰關,三十萬大軍若無調令,不得輕易歸京,而皇宮里有羽林衛和錦麟衛守護,那是皇上的人,太子手里只得個五城兵馬司,京城外的三千營、五軍營和神機營全是我的人,他沒有任何優勢。”
“可是,三千營不是沒多少人嗎?”姜妙之前有了解過,三千營一開初是真的只有三千人,后來慢慢擴充的,但即便是到了現在,人數也不足一萬。
“別小看他們。”肖徹道:“三千營里是南齊最為精銳的騎兵,隨便拉出一人來都能以一敵十。
姜妙忍不住唏噓,“好厲害。”
想了想,又夸他,“當然了,我家相公親自培養出來的兵,肯定不會有差的。”
這話取悅到了肖徹,眼底寵意更明顯,他牽過她的手,十指交扣,神情認真,“之前的大婚,委屈你了,等將來……我會再還你一個盛世婚禮。”
姜妙故意問他:“我不過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小寡婦,你要真坐上了那個位置,還敢讓我當正妻?”
“如何不敢?”肖徹說:“規矩我說了算,誰擋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