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習武以來,已經由劍玉神秘,得到數門武藝。
從風雷指,歸燕刀,到五行門絕影七殺術,魅影步法,這外用武藝目前已經足夠沈秋琢磨的了。
吃透了這幾門武藝,即便是對抗人榜高手,沈秋也是不懼的。
但惟獨內功心法,沈秋卻收獲頗少。
他現在修煉的魚腸功雖然也很厲害,修到極處也是絕等內功。
但因為五行門傳承嚴密的關系,卻只能得到初級門道,并沒有后續修煉的法門。
而折鐵少年那鐵心決雖然被拼湊完整,但它也算不得上等功法。
而且它的運氣方式,是爆發式的,很像是沈秋在夢中常用的真氣爆發。
折鐵也對他說過,他的武學就講求暴起狂戰,一招制敵。
這樣的內功爆發力十足,但卻是三板斧,爆發完了,也就再無后繼之力。
這門鐵心決配合折鐵少年善用的重劍劍式,那絕對是非常適合,但卻不適合沈秋,他的力量并不是強項。
目前來說,魚腸功還能用一用,但伴隨著沈秋修行內功的速度,最多半年之后,這初級魚腸功就跟不上節奏了。
他必須想辦法,給自己找來更好的替代內功。
而眼下,偶遇林慧音這天資卓絕,但非常單純的女俠,就是個最好的機會。
“呼...”
沈秋長出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
在夢中與林慧音幻影交戰,三次皆輸。
這女俠看樣子也就二十歲,比沈秋大的有限,但一身劍術著實驚人,在面對她時,沈秋有種面對山鬼的感覺。
不過山鬼的劍法是奇詭。
快、急、絕、詭異莫測,經常從不可能的地方刺出一劍,如天外飛仙,讓人難以抵擋。
而林慧音的劍,卻是另一種路術。
不緊不慢,使劍時猶如潺潺流水。
一招接一招,好似源源不絕。
但她的每一劍,氣勢都在積蓄,就好似溪水匯聚成河,滔滔大河又奔流成湖,最后以席卷萬物的姿態,沖入滄海中。
和林慧音對戰,初時七劍還能抵擋一二,沈秋甚至一度占到上風。
但在林慧音揮出第八劍后,形勢便徒然變化。
就像是一頭慵懶的雌豹,越是積蓄氣勢,劍招越發致命,一劍接一劍滔滔刺來,壓得沈秋就像面對瀑布橫流。
那劍術舞到最后,甚至在沈秋周身帶起實質性的劍風氣刃,就好像林慧音劍中帶出劍氣,在周身周身狂舞。
手持回音劍的林慧音,當真如風中女神,駕馭劍風,摧毀一切。
打到最后,沈秋根本招架不住。
那急刺而出的每一劍,都有蠻力和巧力變幻,就像是貓戲耗子,讓沈秋每一刀的力量都被破壞掉。
最后夢境幻化出的樹林就像是被風暴卷過,一片狼藉。
沈秋在那倒塌的樹木之間,也被亂舞劍光封喉。
三次作戰,三次都是這樣!
沈秋可以確認,他并不能激發出林慧音所有的實力,這女子的劍術氣勢積累到最后,絕對能和山鬼拼的你死我活。
“孔雀...”
沈秋看著身邊閉目調息,臉色已經好了很多的林慧音,他輕聲說:
“就如孔雀一樣,不開屏時那就那樣,一旦開屏,便技壓群芳。
初時不過爾爾,但陷入其中,就再無生機。這瀟湘絕劍能獨步武林,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但沈秋從這三次作戰失敗里,卻也并非一無所獲。
林慧音劍術超絕,但有個致命缺點,她的劍充盈殺傷力,是需要時間積累的。
最開始的那七劍預備的時間,便是沈秋的機會。
既然打到后面擋不住,那就在劍法還沒施展開時,就將她擊破便是。
不過要做到這一點,沈秋得返回蘇州,手握無堅不摧的搖光刀才行,畢竟,林慧音手中那把劍,也不是凡物。
他用鴻鳴刀,還破不開那把劍的防御。
這瀟湘回音劍,沈秋也感知過,并不像承影,搖光那樣通靈,也許只是一把傳承長久的古劍罷了。
這世上的通靈寶兵,估計數量也不會太多。
他坐在馬車里,向外看去,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李義堅和小鐵在前方引路,他們今日奔馳了大半天,一刻也沒有歇息。
在這月光下,已經能隱隱看到遠方的洞庭湖水了。
估計明日午時,便能到達瀟湘劍門。
沈秋回過頭,看著林慧音,這女子的氣息綿長,呼吸之間幾欲不可聞,只有高聳的胸口緩緩起伏。
這倒是賞心悅目。
林慧音體內有厚重的真氣流轉,她皮膚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在真氣流轉間,沈秋還能感覺到那種似風聲回響的聲音。
女俠嘴唇已經恢復了血色,蠟黃蒼白的臉頰也恢復正常。
手臂上的小傷口已經在真氣溫養下愈合了,不斷滲出血跡的腹部,似乎已經開始愈合,這種肉眼可見的愈傷效果,讓沈秋頗為眼饞。
只是,這事急不得。
“你在看什么?沈秋。”
閉著眼睛的林慧音突然開口問到:
“你自剛才睜開眼睛,便一直在看我,還說什么孔雀之類的...”
被女俠叫破,沈秋也不尷尬。
他穿著李家商隊伙計的衣服,舒展身體,趟在裝滿箱子的馬車上,他用左手撐著頭,對林慧音說:
“自然是看美女啊,林女俠,你們瀟湘女子,都是這么溫婉可人的嗎?”
“也許是吧。”
林慧音也不尷尬。
她輕笑了一聲,回應到:
“湘江滋潤,洞庭養育,雖不及蘇杭女子那么柔美,但我瀟湘之地,也算是人杰地靈。
此番事了,少俠不如在我瀟湘之地逛上一逛,我很樂意做向導。”
“那以后再說吧。”
沈秋打了個哈哈,他沉默了片刻,便說道:
“昨夜,我見你與呂坤對劍,我也和你瀟湘門人作戰了,你用的劍法,似乎和他們用的并不一樣,不但更靈巧,而且更精妙。
是你師父教的?”
“是。”
林慧音繼續調息內力,她簡短的說:
“師父秘傳。”
“那你師父還真是偏心的緊。”
沈秋撇了撇嘴,打了個哈欠,他說:
“我來猜一猜,你師父號稱‘瀟湘絕劍’,這手劍法必然是她壓箱底的功夫,她也沒教你那林瑯師兄,對吧?”
林慧音沒有回答。
這份沉默似乎越發悲傷。
“唉,我要是那林瑯,我也會心有不甘。”
沈秋看著窗外的夜景,他輕聲說:
“辛辛苦苦侍奉師父,宛如侍奉父母,盡心盡力協作門派之事,但自家師父卻對自己隱瞞頗多,不但不傳真武,還把絕學都教給胸大無腦的師妹...
最后連掌門之位都要交給她。人心都是肉長得,你這師父,也許武功高絕。
但真的是不通人心啊。”
沈秋看了沉默的林慧音一眼,他說:
“或許她知道這一點,卻也不在乎。
她眼中只有你,卻忽略了那個一直在她身邊的大弟子。
這善意被辜負,得不到回應,就會變成很可怕的東西,你看,你師兄那份得不到回應的渴望,最終釀成了這一壺毒酒。”
林慧音聽著沈秋的評價,她最終還是沒忍住。
她睜開眼睛,看著沈秋,她認真的說:
“師父不是不教,而是師兄劍術天賦有限,學不會真髓,學了反而浪費精力,不如專精瀟湘劍法,那劍法也是我門中絕學,練到深處,也是江湖絕技。”
“好嘛,好嘛。”
沈秋擺了擺手,不和林慧音爭辯。
他說:
“我又不通劍術,你隨便怎么說都可以,但我想,你自己心里也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沈秋眨了眨眼睛,他掀起窗簾,讓月色照入馬車。
他躺在那一抹月光中,隨著馬車上下搖晃,隨口說道:
“他學不學的會,是一回事,你師父教不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就是個教訓,林姑娘,你以后若是做了瀟湘掌門,若還按照你師父那一套去做,怕是還要惹出禍事來。”
林慧音那邊看到沈秋不言語了。
她自己也覺得無趣,便重新閉上眼睛,開始運起真氣。
但沈秋引出了這個話頭,有些事情藏在林慧音心里也確實難受,在一刻鐘之后,這位女俠便主動開口說:
“其實,你說的確實對。
師兄比我早入門五年,在我來之前,他一直被師父盡心培養,但我來之后,師兄就變得日漸沉默。
門派中也有閑言閑語,師兄總是勸我不要多想,但多想的應該是他。
我師父那個人...
怎么說呢,早年間經歷過一些事情,性格有些偏激。”
林慧音嘆了口氣,她說:
“她其實也不是偏心,只是想用心教導我,讓我突破她所不能突破的劍術瓶頸,去更高處,替她看看江湖風景罷了。”
“不用為她說好話,也不用給我解釋。”
沈秋欣賞下月下女俠,他說:
“那又不是我師父,她是什么樣的人,和我沒關系。”
林慧音咬了咬嘴唇,她長嘆了一口氣,一想到明日就要和師兄刀劍相向,她內心頗有些苦楚。
她說:
“我還記得,我少年時,師兄用心教我用劍,帶我去長沙集市游玩,瞞著師父,給我帶些小吃零嘴,我那時最是喜歡和師兄待在一起。
當真就如你和青青姑娘一般,只是長大了,便...
生分了。”
沈秋沒有回答。
他在想著,若是之前沒有和青青挑破那層窗戶紙,任由兩人心結繼續發展。
也許數年之后,他和青青之間,也會如林慧音和林瑯之間一樣,出現一層裂痕。
甚至是走到如林慧音現在這一步。
兩人之間,必有一死。
但沈秋摩挲著下巴,覺得以青青丫頭的性格,應該不會叛逆到那種程度的吧?
兩人沉默良久,沈秋回過神,他佯裝好奇的問到:
“你師兄也與你一樣,學了雪霽心法嗎?”
“這倒沒有。”
林慧音搖了搖頭,她說:
“師兄心性與雪霽心法不合,他學的是瀟湘劍門正宗的云劍心法。”
“哈哈。”
沈秋大笑了一聲,他說:
“林慧音啊林慧音,你還說你師父不偏心?不但不教絕學,連內功心法都不教,怪不得林瑯要害她性命呢。”
“你不懂便不要亂說!”
林慧音被這玩笑弄得有些生氣,她鼓著臉對沈秋說:
“這雪霽心法可不是我瀟湘絕學,乃是我師父在機緣巧合之下從別處的。
她答應過那位友人,只會教關門弟子,這事乃是隱秘,你不要連說。這可真怪不得師父。”
“嘿,你又不是小女孩了。”
沈秋指著林慧音鼓起的臉,他笑嘻嘻的說:
“生氣的時候,別和孩子一樣鼓起臉嘛,這是在刻意賣萌嗎?”
“噌”
一聲劍鳴,臉頰通紅的林慧音一劍掃來,沈秋彈起風雷指,將那劍脊撥開,這一劍并不帶殺意,只是驅趕罷了。
“好了,女俠好生休息,我這就去外面守著。”
沈秋說了一句,動作如鬼魅一般閃出馬車,沿著車梁掠出去,最后落在了馬上。
一夜無話,第二日眾人再次奔行,終于在午時到達瀟湘劍門的山門之外,這武林大派果真不凡。
洞庭湖畔的一整座山,都是劍門領地。
在入山的山口,還建了一個高大的門樓,在那門樓之上,有用利器刻出的“瀟湘”兩字,筆畫剛硬有力,又不失靈巧轉折。
就如劍影流轉,入石三分。
這分明就是劍術高絕之人,用手中青鋒刻出來。
沈秋一行人整了整衣服,騎在馬上,護送著幾大車藥材前往山門處,那里有幾名弟子在巡邏護衛,沈秋騎在馬上回望了一眼身后。
林慧音就在后方等待,待他們進入瀟湘宗門后,她才會現身出現,這是早已約定好的。
李義堅手持信物,帶著笑容,壓著緊張,和守門弟子寒暄了幾句。
這李家藥鋪每年送藥兩次,這些弟子都是知道的,而且時間也對的上。
檢查無誤之后,他們便放一行人入了山門。
從那些弟子的表情來看,呂坤一行覆滅的消息,確實還未傳入劍門中,看來,林瑯也還未掌握整個劍門的權力。
沈秋一行人入山門半個時辰之后,守在山口的弟子們,便看到有一個帶著斗笠的女俠,騎在一匹老馬上,正緩緩而來。
“來者止步!”
一名弟子上前幾步,大喊到:
“瀟湘劍門近日封山,無關人等,勿要靠近!”
“噌”
輕厲劍鳴聲中,瀟湘回音劍驟然出鞘,林慧音手持此劍,伸手摘下斗笠,搖晃了一下腦袋,讓長發在身后潑灑開。
她看著眼前驚愕的劍門弟子,她冷聲說:
“你等可識的此劍?”
幾個弟子你看我我看你,臉上有驚慌茫然之色,顯然是認識了。
林慧音看著眼前山門,她朗聲說:
“我不管林瑯對你們說了什么,但師父將此劍交予我,我便是下一任瀟湘掌門!
若要攔我,便來吧!”
那幾個弟子倒是沒有阻攔,只是有些手足無措,看到這一幕,林慧音便放下心,她對那幾人說:
“你等前去敲響鳴劍鐘,使門中弟子,不管長幼,不管職位,不管輩分,皆在大殿廣場相見!
我有密事要公之于眾!
另外,再去告訴林瑯!”
林慧音收劍回鞘,拉著馬韁,越過那幾名弟子,直入山門,在衣袖飛舞間,她冷聲說:
“告訴我那好師兄...我林慧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