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邊,青青還在給師父燒紙。
她壓住燃燒的紙錢,又忍不住回頭看去。
師兄正在和任叔說著話。
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居然聊了這么久?
莫非,是任叔在指點師兄武藝不成?
想到這里,青青丫頭便瞇起眼睛,任叔可是武林盟主,天榜中人,只要對師兄稍加指點,就足以讓師兄受用不盡。
而師兄功夫好了,便會交給自己。
嗯,這是好事!
青青丫頭點了點頭,便不去打擾師兄向任叔討教。
但實際上,任豪并沒有指點沈秋的意思。
像他這樣的人物,事務繁忙的緊,今天能抽空來祭典路不羈,還是得了空的。
他與沈秋又關系不深,自然也沒必要去指點一個陌生小伙的功夫。
他們兩人所說的,是另一件事。
“落月琴臺的底細?”
沈秋聽到任豪的詢問,內心微震。
聽這位武林盟主的意思,這琴臺里,除了藏有搖光刀之外,莫非還有其他隱秘?
他抬起頭,對任豪搖了搖。
示意自己不知道。
“我也只是有所猜測。”
任豪看著墓園之外,連綿大半座山的琴臺主體,他背負著雙手,對沈秋說:
“這琴臺中人,似有不詳,更多內情我也不甚了解,但應該和西域魔教有關...
但具體是誰,我更不清楚,也沒心情去管。
只是沈秋,我要提醒你,你與青青,和這琴臺眾人交往可以,但不要陷得太深,務必要保證自己隨時可以抽身而退。
你們身負秘密,不能到處招惹是非,你可明白?”
“嗯。”
沈秋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便聽到任豪又呵呵笑著說:
“但我到了蘇州,也聽人說起,這落月琴臺里的瑤琴姑娘頗是國色天香,你這年輕人貪慕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勸你離開此地,只是與這地交往之時,必要慎之又慎。”
“我和她不是...”
沈秋正要解釋,就看到了盟主大人臉上那曖昧的笑容。
他便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釋,也是解釋不清的。
他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甚好。”
任豪舒了口氣,他不再提這琴臺之事,又換了個話題,似是感慨一樣,對沈秋說:
“這蘇州城啊,近日必要攪動江湖風云,我卻不知這事情是因何而起,卻已身在事中。
沈秋,你若是最近無事的話,便帶著青青丫頭,去其他地方游玩一番吧。”
盟主大人伸出手,在沈秋肩膀上拍了兩下。
他看了一眼沈秋手臂上綁著的那塊玉,瞇了瞇眼睛,又意味深長的說: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再回來也不遲。”
“言盡于此,我便走了。”
說完,這盟主大人運起提縱,在沈秋的注視中,就如沿著一條看不到的繩索,腳步晃動間,直入天際。
在跳入數丈高的空中,又似是踩住無形之物,背著雙手,掠向旁邊湖水。
只是眨眼間,他便落入湖水之上,腳尖在流淌的湖水上輕點一次,復爾再次起身,一個起落間,便消失在了沈秋眼中。
速度快若音速。
真的。
在任豪飛入天際時,他甚至聽到了隱隱音爆的聲音。
這等提縱,哪怕沈秋爆發了全身雪霽真氣,也是萬萬追不上的。
而他在空中長衣飄飄,掠過湖水的身姿,真如沈秋記憶中那些根本不講科學的超級英雄一樣。
這就是天榜高手嗎?
這還是他所理解的人世間嗎?
這任豪雖然看上去像人,但這一手飛掠功夫,與那些長著翅膀的異人,也沒什么區別了吧?
這還是他隨意為之呢。
要是真在廝殺里,任豪全力運動提縱,沈秋怕是連人影風聲都捕捉不到。
他在原地站著,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
剛才任豪用帶著那古怪手套的手,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能感覺到,那手套確實有古怪,看著像是某種皮毛制作,但實際上其中應該有零件一樣的東西。
再加上那手套上的墨家符印,那必然又是一件奇門兵器!
他想了想,快步回到路不羈墳塋前,先是跪倒在地,三跪九叩,行完了一套禮節,然后站起身,與青青站在墓碑前,默哀片刻。
青青提起竹籃,和沈秋向著琴臺回返,在路上,沈秋輕聲問到:
“青青,你喜歡看隱樓的江湖榜,還喜歡聽江湖密事,那你知不知道,我們那任叔擅長何種武藝?又使什么兵器?”
“這個我知道啊。”
青青仰起頭,對師兄說:
“江湖中人很多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任叔用的是拳法,據說是在太岳之巔得了奇遇,學會了往日仙人們的手段。
那拳法喚做兩儀,據說是取自‘陰陽兩儀’之意,但也無人說得清那拳法叫什么。至于任叔的兵刃...”
青青回看了一眼身后空無一人的墳塋,她仰起頭,對沈秋說:
“剛才看到那手套了嗎?我猜,那應該就是他的兵刃。
隱樓兵器榜排出的‘無上十二器’之一,奇門兵刃,天機無常,據說還是墨家的寶物呢。”
“是嗎?”
沈秋點了點頭,他說:
“這墨門中,寶物可真多,都能拿來送人了,叫人羨慕。
走吧,我們回去,我想了想,我們今夜還是不要在琴臺歇息了,別打擾你瑤琴姐姐看賬本,不如回蘇州城吧。
我聽說我們那坊市邊,新開了一家專營西域美食的食鋪子,不如今晚去嘗嘗,好像還有烤羊肉呢。”
“好啊。”
青青聽到師兄的說法,她倒也無所謂了。
反正瑤琴姐姐即將去兩廣,也沒太多時間招待她。
還不如回蘇州城里,無拘無束,樂得自在,而且師兄還主動請吃飯。
這等好事,青青自然不愿意錯過的。
而沈秋盤算的是,雖然任豪說的云里霧里,但也確實給了他提醒,讓他近日帶著青青離開蘇州一段時間,這里似乎有大事要發生。
沈秋覺得自己還是上點心比較好。
他想著,要不要尋個機會,帶著青青出去玩一玩,去洛陽轉轉。
或者干脆趁機回趟太行山,去看看山鬼。
青青肯定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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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這兩日,過的并不無聊。
自兩日前,意外見了任豪之后,他一直和青青留在蘇州城中,他已經和小師妹說好了。
過幾日,便離了蘇州,去洛陽和太行走一遭。
這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青青也想去看看手帕交雷詩音,順便再去看看山鬼哥哥。
她這兩日,一直在為自己和師兄的遠行做準備。
至于師兄為什么突然有了遠游的想法。
青青沒問,也不在意。
在沈秋身邊,她已經養成了事事隨師兄吩咐去做的習慣,沈秋的存在,讓她很安心,便不怎么動腦子去思索那些復雜的問題了。
“師兄,要不要帶些蘇州特產給山鬼哥哥和詩音?”
青青光整理東西,都收拾了好幾個大箱子,她還不滿足,這會一邊整理小鏢局的賬本,一邊從前廳窗戶探出頭,對院子里正在練武的師兄大喊到:
“要不,我去街上買點唄。”
“你自去便是。”
沈秋蒙著眼睛練刀,頭也不回的說:
“記得別買容易壞的,路途太遠,不好保存。”
“知道啦。”
青青回了一句,不多時,便揣著銀錢出了門。
她也不用走遠,這落月商坊一條街上,幾乎就能買到所有的蘇州特產了。
“唰、唰、唰”
院子里,蒙著眼睛的沈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鴻鳴刀,手腕微動之間,刀刃顫抖輕擺。
出刀速度飛快,就如秋風吹拂,在那刀風中又混雜絕影七殺帶起的幾道真假刀影。
既然叫秋風刀,那這刀揮起來,就真如秋風掃葉一般迅捷。
他身前擺放的樹根木樁搖晃了幾下。
沈秋摘下面巾,收起刀,看著眼前樹根,那幾道刀痕入木三分,倒是比之前散亂的痕跡更齊整了一些。
這幾日日夜練習,這套河洛秋風刀,倒也有些進展了。
只是距離大成還很遠,按照雷爺的武學記憶,要一息間劈出十三刀,每一道的劃痕深淺一致,又前后相連,這才算是秋風刀大成。
到那時,沈秋持刀時的腕力之精細,用力之精準,才能說已有刀法精髓之三味。
而到了那時候,沈秋也自然就是江湖上的刀術大師了。
這武藝之事,確實是急不得,他花了大半年的日夜苦修,夢中現實數百次廝殺,才將歸燕刀練到大成,秋風刀更復雜一些。
需要的時間也更長。
沈秋并不著急,這事情吧,說實話著急也沒用。
練完了刀,他又練起了另一套武功。
自長沙七絕門妖人那里學來的摧魂爪。
這是手上功夫了。
因為修行風雷指的緣故,沈秋這大半年里,一直在為手掌敷藥,他的手骨也已經比尋常人粗大一些,也堅固的多,力量也大了些。
對風雷指,沈秋吃得很透。
畢竟是自己得到的第一門武藝,速度快,威力強,用于近戰偷襲分外好用。
而有了風雷指的基礎,沈秋練這套摧魂爪的進展,倒是比秋風刀更快一些,當然也是因為摧魂爪乃是七絕門高級弟子修行的初級武藝。
單論起復雜度,比秋風刀還差一點。
不過前文說過,這套詭異掌法和魚腸功一樣,是分境界的,摧魂爪的上級武藝叫摧魂鬼爪,再往上,便是摧魂神爪。
若能練到最高境界,那也是江湖絕等武藝。
畢竟是魔教絕學,威力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嗖”
沈秋五指扣起,腳步挪移之間,向前打出一掌。
雪霽真氣順延這套掌法招式運轉,在空中帶出隱隱鬼哭狼嚎的聲音。
明明是純正道家內功,最是正中平和,光明大氣,卻硬生生被這套掌法弄出了邪氣凜然的感覺。
這讓沈秋眉頭皺起。
他之前在夢中練習時便發現了,這套七絕門絕學鬼祟異常,其運功方式,和沈秋手頭的其他武藝截然不同。
“連武功都這么陰陽怪氣,就不能整點陽間的活?”
沈秋吐槽了一句。
但這掌法還是要練的。
因為除去那詭異的能嚇哭小孩的音效之外,它確實效果非凡。
這套掌法除了招式詭異邪氣,又快又急,招式奇詭,難以防備。
除了能打人一個措手不及之外,最大的效果就是,它能在擊中敵人時,以壓縮聚集的方式,將自己體內的真氣聚成“氣針”,悄無聲息的打入敵人經絡里。
那些氣針會阻斷敵人真氣運用,若不能及時沖破,便會讓敵人短時間內無法運功,失去反擊能力。
就如一個“沉默”效果一樣。
之前在瀟湘劍門,沈秋就被這七絕門的陰間活差點整死。
就連實力強于沈秋的林慧音,也在那魔教公子的暗算下中招,險些香消玉殞。
那股真氣被截斷的痛苦感覺,沈秋至今難忘。
不過那魔教公子的爪法,能阻斷林慧音的真氣運轉,沈秋估計,那家伙用的,應該最少都是摧魂鬼爪了。
“嘩、嘩”
沈秋在院中挪動甚急,就如鬼魅一般,搭配五行門步伐怪異陰柔的魅影步法,這套摧魂爪使出來,真讓沈秋有種邪氣凜然的感覺。
再加上他周身響起的那股鬼哭狼嚎的掌風聲,著實讓人頭皮發麻。
總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但沈秋一直是個實用主義者。
武藝這回事嘛,好用就行啦。
只有青青那樣的小孩子,才糾結武藝的外在與內涵。
成年人嘛,總會說我都要的。
成年人們還會說,管它是陰間活,還是陽間活…
只要好用,就是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