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稍回返幾刻種。
蘇州街道上很熱鬧,這里就像是個小型的武林大會一樣。
到處都是提刀垮劍的江湖客,有的喝得醉醺醺,有的才是風塵仆仆的剛過來此地,在長街兩邊,附近地方還有蘇州府兵在巡邏。
他們只能盡可能的表示一下官府威嚴。
但實際上,并沒有江湖人會對他們表達什么敬畏,正邪之戰正派勝利,那都是江湖客們打下來的。
和這些膽小懦弱的府兵又有什么關系?
李義堅三人行走在長街上,禿瓢少年穿著長衫,身上還有股藥味。
他身后的易勝打著繃帶,吊著胳膊,他乃是本地土著,自然要帶結義兄弟好好逛逛蘇州。
三人看到周圍人頭攢動,好不熱鬧,有些相熟的俠客還在打著招呼。
“喲,司老弟,你也來啦?”
在李義堅眼前,一個中年人正在對一個背著鐵劍的年輕人打招呼,很是熱情。
這背著鐵劍的年輕人名叫司道緣,乃是江南本地武者,本就有些名氣,在大戰中確實也頗為用命,救了很多人。
一戰下來,也為人所知。
“司老弟一向俠肝義膽,前夜殺了幾個賊人?”
“不多,不多。”
那背著鐵劍的年輕人對好友抱拳,大大咧咧的說:
“司某來的晚了些,只得跟著純陽宗道長堵截妖人,一夜死戰,司某劍下只殺了一十四個!”
“司老弟豪氣!”
“少俠好武藝!”
“唉,我等是路上耽擱,到了蘇州,沒能殺賊,只得湊出些銀錢,予那些無辜牽連民眾。
來,少俠,與我等喝一杯,好好說說那一晚的死斗。”
周圍江湖客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紛紛豎起大拇指,聒噪幾聲,贊嘆這年輕人好功夫,那看上去有些一根筋的年輕人,也哈哈笑著跟著朋友走入酒家。
還有人主動送上美酒,央求他講講那正邪大戰的內幕。
這一幕看的李義堅頗為眼熱。
他也想像那一根筋的少年一樣,被人追捧一下。
易勝聰明伶俐,看到李義堅臉上的羨慕之色,便拉著他再走了幾步,便看到前方街道邊,聚了很多人。
有江湖客,也有一些來湊熱鬧的蘇州本地人士。
那當中搭著一張桌子,有個消瘦的中年人真抓著扇子,在那里口若懸河的說話。
三人湊過去聽了聽,發現是在說書。
“兩日之前,在這蘇州城里,正邪大戰,正派高手們設下埋伏,引誘那魔教妖人自投羅網。
任豪大俠和一眾武林高手自然不必多說。
但列位看官,這一夜死斗里,可也是有一批江湖后起之秀,著實是殺得痛快,與那些魔教妖人斗的你來我往。
這其中啊,就有三個初入江湖的少年。
列位看官且聽我說一說”
這說書人口才不錯,條理清晰,又緊隨時事,聚的人便越來越多。
只是李義堅越聽越不對勁,那說書人說的“三位義氣少年”,怎么聽怎么熟悉。
他回頭看了一眼易勝。
后者對他嘿嘿笑著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這是你安排的?”
李義堅左右看了看,就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小聲問了一句。
易勝得意的說:
“這是自然,我請了兒時在街面廝混的伙伴,找了蘇州天橋下口才最好的四個說書人,許了他們銀錢。
把我等的故事分為上中下三篇,從早到晚不停的說,在這三天里大肆傳揚出去。
哥哥不是想揚名江湖嗎?
不使些手段,怎么才能為人所知啊?”
“這”
李義堅和張小虎面面相覷。
易勝這個法子似乎很妙,但聽著別人肉麻吹捧自己,臉皮還薄的禿瓢少年自然是臉上發燥。
尤其是在聽那說書先生,說“三個義氣少年,竭力死戰,為正派拼命,一晚殺了八名賊人”時,聽眾便發出一片笑聲。
那笑聲里,贊賞居多。
但也有幾聲譏諷。
這笑聲臊的李義堅臉頰通紅,急忙拉著兩個尷尬的兄弟逃也似得跑出了人群。
人家剛才那位“司少俠”,一人就殺了十四個魔教妖人,這也沒見人家大肆吹捧啊。
自己這江湖菜鳥,反而自吹自擂,實在是徒惹人笑。
“撤了。”
李義堅拍了拍發燙的臉頰,對易勝說:
“趕緊撤了,別讓我等三兄弟,在這武林同道眼前丟人了。”
易勝臉皮厚,覺得沒什么。
他從小在鏢局長大,易家鏢局能做到蘇州第一,靠的也不全是自己的本事,請人吹捧也是常有的事。
他也不和李義堅爭辯這些,便拉著兩個兄弟繼續向前走,進了墨家開的臨時鋪子里。
這里比街道外面更熱鬧一些,一樓大廳的柜臺都被暫時挪開,像是酒店一樣,擺了很多八仙桌,以方便江湖客們做交易。
二樓三樓還有更清凈的雅間。
“哥哥說要尋把好刀,再尋把好刀法,這便正是時候。”
易勝提前都打聽好了。
他對李義堅說了說,禿瓢少年乃是富二代,雖然這些時日收斂了些,但還是有點紈绔習氣。
他見一樓交易的,都是些尋常江湖玩意,也不太看得上眼,當即就交了500兩銀錢的保證金,帶著兄弟上了二樓雅間。
這里就清凈很多了。
墨家人士用屏風一樣的器物,將二樓空間弄得和迷宮一樣,分開成16個包廂。
既保證了交易者的,又保證了交易的絕對安全。
李義堅其實是想直上三樓的,淘換一些更好的東西。
但他拿得出更多保證金,江湖地位卻不太夠。
墨家伙計很禮貌的說,三樓只允許上了江湖榜的人士進入。
總之,三人進了包廂,當即就有伙計送來雅致酒菜,菜色芳香,酒也是好酒,還有帶面具的墨門中人,帶著一本冊子上前。
“三位少俠想要淘換些什么?”
那帶著面具的墨家弟子輕聲問到:
“是兵刃?防具?還是武學精要?或者內功心法?”
“你們這什么都有嗎?”
李義堅問了一句。
那伙計笑了笑,他語氣溫和的說:
“自昨日起,便有很多江湖同道,將自己的貨品委托于我天機閣進行交換,想換取銀錢,或者是自己需要的東西。
我剛才所說,現在天機閣中都有,只是多是以物換物的交易。”
這伙計又把手中的冊子,放在桌子上,對三人說:
“若少俠想要用銀錢購買,我天機閣還有平日里收集的一些兵刃器物,或者武學心法。
這些平日里是不對生客開放的。
但這三日里,都可以隨意購買。”
“這樣啊。”
李義堅和彼此兩個兄弟低聲討論了幾息,便對那伙計說:
“我等想尋一套上好刀法,還有一把好刀,用于拳掌的奇門武器,再來一把好劍。”
“貴客稍等。”
那伙計記下了李義堅的需求,便退了出去。
三個年輕人擠在一起,翻閱著天機閣的器物冊子,這冊子很厚,確實如那伙計所說,行走江湖所需之物,應有盡有。
只是價格嘛
確實是昂貴了些。
“小虎,看這三寶拳套!”
易勝眼睛尖,很快發現了有用的東西,他對張小虎喚了一聲,正在吃菜喝酒的沉默小虎便湊過頭,看到那冊子上的奇門武器。
“豬婆龍皮所制,鑲嵌精鋼內廓,保護手骨,還能彈出爪刃,已擋刀劍,墨家秘制,水火不侵。”
李義堅看著那描述,他頻頻點頭,對張小虎說:
“這東西正適合你。”
張小虎也頗為意動,但看了看那讓人肉疼的價格,還是搖了搖頭。
“太貴了,大哥,不必破費的。”
“咱們兄弟之間,不說這些!”
李義堅其實也有些肉疼,這一副拳套,便要500兩銀錢,他的零花錢也沒有那么多,好在之前從七絕妖人的馬車里發了筆小財。
他便大大方方的拿起手邊毛筆,在那三寶拳套上畫了一筆。
不過剩下的東西就有些落于俗套。
要么是李義堅看不上,要么就是品級太高,他用不到。
這冊子里大都是墨家所制的機關玩意,李義堅又給三人配了防身手環,就是青青丫頭那副天機手環的降級猴版。
不多時,墨家伙計回來了,他也不說話,遞給三人一張紙。
上面寫滿了他們需要的東西。
“八卦刀,江湖下品,刀譜完整,刀式精巧,求取同級掌法。呃,沒有,這個不行。”
“刀式殘篇,江湖上品,刀式大開大合,威力驚人,求取寶刃。”
“天罡刀,江湖上品,練到深處可修出天罡刀氣,晦澀難懂,求取呃,萬毒門長老多吉的腦袋?
這個辦不到。”
李義堅看到一篇篇好刀法,有些抓耳撓腮。
但就如墨家伙計所說,這些能拿出好武藝的江湖客,需求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甚至看到一本江湖絕品的鬼刀九式,還附贈一把江湖寶刃吞鬼刀。
但貨主要的,居然是虛無縹緲的“仙緣”?
這讓李義堅何處去尋?
一張紙從頭看到尾,禿瓢少年大為失望。
他手里有些銀錢,但卻換不來這紙上的任何一套好刀術。
果然,銀錢這東西,在江湖上并不是必需品。
江湖檔次越高,銀錢的重要性便越發低了。
“唉,算了,就當是我命中無福吧。”
李義堅從口袋里,將隨身帶著的所有銀票都取了出來,遞給那墨家伙計,指了指紙張最后一行。
他說:
“這位貨主,欲售賣自己手中從魔教中人那里得到的寶劍,我便買了。”
他對伙計說:
“但上面寫著,這把劍可是一流兵刃,我也實話說,我等兄弟三人并不懂相劍,你們不會趁機誆騙于我等吧?”
“少俠說笑了。”
那墨家伙計也不惱,他說:
“這些兵刃,都是經過我墨家鑄劍大師查驗過的,若真有以次充好的情況,少俠便來砸了我天機閣招牌就是!”
李義堅點了點頭,那伙計收了銀錢,片刻之后,便捧著一個木盒走回包廂。
他將木盒開啟,在那盒子里,放著一把黑色鐵劍。
造型古怪,三尺八寸長,比一般的長劍都要長出一分,這劍刃自不必多說,鋒銳異常。
而劍鐔劍柄的形狀,卻很是古怪,有孔洞。
在揮舞時會發出凄厲的聲音,以脆裂敵膽。
易勝拿起劍,揮了揮,頗為順手,比他父親留下的那把劍好太多了。
張小虎的三寶拳套也被送來,那拳套通體黑灰,外表堅韌,墨家伙計用匕首刺穿不破,甚至連劃痕都沒留下。
拳套表面有精鋼鐵片點綴。
在張小虎扣動其內機關,還有鋒利的兩寸尖刺自指尖彈出,一爪之下,入木三分,若是抓在人身上,便是血肉模糊。
李義堅自己雖然沒換到好東西。
但看到兩兄弟都有所得,他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當即就要起身離開。
“慢!”
易勝喊住了他。
李義堅回過頭,便看到易勝從貼身的衣服里,取出了那本七截劍譜,那劍譜還帶著點點血漬。
他有些遺憾的看了看手里劍譜,便將那劍譜遞給墨家伙計。
還解釋到:
“我聽聞你天機閣收這些東西不問來路,但我還是要說一說。這東西來路極正,乃是我兄弟三人前夜從那些魔教人身上搜來的。”
易勝指著紙張上的一本刀法,他說:
“這伏龍刀式的貨主,要換一本同級劍譜,伙計,你且看看,我這本劍譜夠不夠?”
“小勝!”
李義堅急忙阻止到:
“我怎能用你的東西?”
“哥哥不需多說!”
易勝閉著眼睛,他撫摸著手中黑劍,對李義堅說:
“哥哥給我和小虎都尋了上好兵刃,也帶我等參與到蘇州之事,哥哥以大哥之姿照顧我等,我等又豈能讓哥哥空手而歸?
再說了,我父憑一手易家快劍,能登人榜,我便也能做到。
這是我家傳武藝,還沒吃透,再去學其他劍術,怕也是貪多嚼不爛的。”
張小虎眼見如此,也便要起身,將自己的拳譜拿出來。
但卻被李義堅和易勝同時阻止。
那本摧魂爪拳譜太扎眼了,而且是魔教絕學,頗為難得,不能隨便示人。
那墨家伙計看到這三人你推我讓,倒也不阻攔。
少年意氣便是如此,總讓人感覺心中溫暖。
待三人說完,這墨家伙計才開口說:
“少俠這本七截劍譜,若是完整篇,那邊是江湖絕品,只有基礎劍式,便只能歸入江湖中品,不過換這本伏龍刀式倒是足夠了。”
“諸位稍等片刻。”
那伙計要走,又被張小虎喊出,他拿出摧魂爪,遞給墨家伙計,又對兩位兄長說:
“我張小虎嘴笨,不會說話,但兩位兄長既然要走江湖正道,這魔教武學我便自然不能去學。
也許它確實威力驚人,但我不能給兄長們丟了臉!
我便用它換一本正派拳掌武藝,以后也好與兩位哥哥行俠義之事!”
不多時,三個少年喜滋滋的從墨家商鋪走出來,嘰嘰喳喳,就好似初次尋寶,就得了上好寶貝,正是心中得意,就好像明天就能橫行江湖一樣。
眼尖的易勝一下就看到沈秋大哥,正在街邊,和一名帶著斗笠的女子談話。
他用肩膀頂了頂李義堅,后者抬起頭,便咧開嘴,大喊到:
“沈大哥!”
“快來看我等淘換到了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