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中的巡查還在繼續,張嵐和沈秋亦步亦趨。
每向前走出幾丈,就有閃避不及的七絕門臥底被抓出來。
這生死契氣場發動時,只有黑灰真氣流動,又被張嵐用黑色的鬼影真氣遮擋,尋常人根本察覺不到氣場到來,就像是個無形的,移動的圈。
只是沈秋畢竟是那一日感知到西域刀客古怪,才開始學習生死契內功。
這功法入門極難,要花極大的精力投入練習。
天賦悟性極高的張嵐都不愿去學。
沈秋雖有劍玉幻夢換取更多時間,但要將奇功練到登堂入室并非那么容易,練內功這種事,終究是個水磨工夫,急不得。
而眼見張嵐一路走來,不斷有七絕門臥底被從人群中抓出來。
那些還未暴露的,便開始狗急跳墻。
“別過來!不許過來!”
人群中一陣驚呼,距離張嵐三十步之外,十幾個人拔刀亮劍,砍翻周圍倒霉蛋,又挾持了人質。
幾位聚在一起,自川蜀來的紅衣女俠躲閃不及,便被人擒住。
“放我等一條生路,便饒了她們!”
那幾個人大聲呼喊。
“我等也不愿投靠魔教,這都是迫不得己。”
眼見此事,張嵐冷笑一聲,他身后的沈秋默不作聲,真氣鼓蕩,舍身決三分,生死契氣場便再次向外擴散數丈,將挾持人質的匪人拉入其中。
“啊”
那十幾人真氣當即失控。
別說傷人。
連自持都難。
被他們挾持的那群川妹子反身抽劍,在輕靈川音罵聲中,便將幾個賊子性命當場了結、
這群川妹子劍客,都是川蜀之地都江堰那邊來的。
是個剛剛成立沒幾年的小劍派,據說和墨門有點關系,這次來洛陽,是湊熱鬧,長見識的,結果差點遭了難。
而至此,被從江湖散人群體中抓出來的七絕門臥底,已經有三四十人了。
“那邊肯定還有。”
張嵐唰的一聲打開扇子,看著聚成一堆一堆的門派中人,對身后的沈秋說:
“看他們的樣子,估計也不會乖乖的任由我等行事。”
沈秋也在看著門派那邊。
好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已經聯合在一起,與河洛幫人對峙,雙方刀劍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陣勢。
只是眼下這情況,只要其他人眼睛沒瞎,就能猜出那些門派被猜忌的憤怒之下,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其他門派已經和這些負隅頑抗的家伙們拉開了距離,四大宗門的弟子,更是在四周隱隱散開,配合河洛幫,將那義憤填膺的一百多號人圍堵了起來。
“江湖散人已經清查完畢!”
沈秋帶著斗笠,灌注真氣,朗聲喊到:
“魔教奸細已經抓出,剩下的,都是真正的正道好漢子!大伙嫌疑已清,便請助沈某一助,勿要讓魔教賊子逃入城中,混淆是非,害無辜性命!”
這場驚變來的太快,大多數江湖人這會還是一臉茫然,眼見真抓出了魔教奸細,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要和這些家伙劃清界限。
他們這些江湖散人無門無派,無人庇護。
只要出了事,第一個倒霉的絕對是他們。
這會聽沈秋除了他們身上嫌疑,一個個精神大振,機靈一些的,當即抽出刀劍,往那些負隅頑抗的門派那邊快走幾步,還發聲吶喊。
“雷幫主,沈大俠莫慌!我等來竭力相助,必不讓魔教賊子逃將出去!”
剩下的人也趕緊跟上。
幾息之間,在那些有問題的門派之外,便又多了一層阻攔,江湖散人雖然本事普遍不行,但人數多。
這一咋呼起來,倒也真有幾分聲勢。
眼見最后的突圍方向都被封死,那些聚在一起的小門派中人便面如死灰。
一個抓著長槍,關中打扮的中年人指著走來的白衣張嵐,面目扭曲,扯著嗓子大喊到:
“你雷烈伙同魔教中人,欺辱我等正道宗門!非要偷天換日,把我等打入魔教,辱我名聲,今日就算死在這里,也必不和你等妥協!
我們都有門人同道在江湖各處,今日之事,你雷烈瞞不了天下人!
河洛幫倒行逆施!已墜邪道!
爾等!”
他伸出手,指向周圍那些逼過來的江湖客,大喊到:
“爾等都是助紂為虐,陷害忠良之人!”
“真是一口舌綻蓮花,伶牙俐齒。”
沈秋手持貪狼刀,走在張嵐身側,斗笠之下,盡是譏諷。
“魔門中人,玩起顛倒黑白的手段,倒是一把好手。心中無鬼,又怕個甚。”
“公道自在人心!”
那人長笑幾聲,見大勢已去,便握緊手中十字長槍,將矛頭對準沈秋,他大喊到:
“你沈秋大俠,也不是什么好貨色!有本事就讓這些武林同道看看,你沈秋的一身功夫,是不是都來自那”
“噗”
那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秋手中長刀打斷。
隔著十丈多遠,酷烈刀氣迎面而來,將他手中十字長槍一分為二,又在血光四濺中,使刀氣劃過脖頸四肢。
無頭尸體砸在地上,沈秋拄著手中貪狼刀,看著眼前大驚失色的一眾門派中人。
他說:
“多說無益,惹人心煩!要么放下兵刃,要么就此伏誅!沈某沒那么多時間和你等打嘴炮!”
眼見大哥出手,張嵐,小鐵一左一右,也是擺出架勢。
李義堅和易勝都是抽刀在手,大胡子楊復,也堅定站在沈秋這邊,面色死寂的郎木頭已經抬起手指,在他身后,大隊河洛精銳已經抬起手中弩機。
只要一聲令下,就是萬箭齊發。
“我等不服!”
眼前眾人已是山窮水盡,但猶自頑抗不休,他們大喊大叫,面色悲苦,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弱勢一方,被屈打成招。
“我等也是正道中人,我等要見武林盟主!申訴冤屈!”
“河洛幫與四大派屠殺忠良!妄稱正派!”
在這些嘈雜喊聲中,張嵐的表情很是尷尬。
這些家伙死不認輸的緣由,便是抓住他張嵐的身份大做文章。
確實,張嵐的身份很尷尬,而這生死契功法,又是魔教人才會用的。
正派中人,用魔教功法,揭露隱藏在正派中的魔教奸細,使用者又是魔教教主的小兒子,陰謀論稍稍一散發,就確實有點站不住腳。
“砰”
就在沈秋提著刀,準備突入那群辱罵張嵐的渣渣,大開殺戒的時刻,一聲巨響在校場中央響起,就如悶雷爆鳴,壓住場中所有混亂。
眾人回頭看去,身穿玄黑長衫的武林盟主,如天外飛仙一般,正站在擂臺中央,就站在雷爺身前。
他手中的黑色拳套下,抓著一坨血淋淋的玩意。
還有鮮血不斷滴入地面。
“爾等要見我,我來了。”
任豪面如寒霜,看著那些聒噪不休的宗門之人。
他向前走出一步,手中提著的東西越過半空,砸在那些人眼前丈遠的地上,把最前方的幾名長老嚇得后退數步。
那是人頭!
二十多個頭發捆在一起的人頭,一個個面色猙獰,滿是不甘。
其中還有個五行門長老蒼老的腦袋。
“雷幫主,沈秋,都是依我命令行事!”
“這校場,也是我下令封鎖的。”
任豪活動著手指,有血滴自指尖滑落,他向前行走,每一步的氣勢,都壓的那些門派中人面色慘白。
盟主的聲音,更是響徹校場周邊。
“張嵐公子是否可信,更輪不到你等來聒噪!”
“你等不是有冤屈嗎?”
任豪抬起左手,指向眼前縮成一團的宗門中人,他厲聲說:
“我來了!說!你等有何冤屈!
身為正道中人,學魔教武功,為魔教奸細,亂我中原武林,顛倒黑白,心腸歹毒,畏敵如虎還敢自稱良善?
爾等有何顏面去見祖宗先輩!
還不放下兵刃!”
這最后一聲,是任豪吼出來的,渾厚真氣束在一起,就如音波沖擊,不外泄一絲,盡數轟在那些心中有鬼的宗門之人身上,
使他們面色慘白,口鼻噴血,軟倒在地。
天榜虎威,強橫至斯。
在兵刃鐺鐺落地之間,自有河洛幫人沖上前去,將他們束在原地,無法逃脫。
“魔教使毒害我正道,諸位同道不必擔心。”
任豪朗聲說:
“已有醫師煮熬藥物,七日之內,疫毒自解。但魔教匪人,必不會讓我等如此輕松自在,諸位同道,正邪之戰,就在這幾日將起。
我欲就在這洛陽迎敵魔教,誰愿與我同行?”
盟主詢問,一時間校場中群情激奮,似是人心可用,但不管任豪,雷爺,還是沈秋,張嵐,眼中都有疑慮。
雙方的互相試探已經結束,接下來,就該真刀真槍的搏殺了。
敵暗我明,也不知魔教那邊,會出什么招。
“長道,你快走,快回洛陽報信去!別管我了!”
洛陽城外百里處,濟源近孟州之地的平原上,全身是血的司長道,正背著自家兄弟,竭盡全力的往洛陽方向狂奔。
體內真氣似不要錢一樣鼓蕩,使他身上血衣都在飛舞搖晃。
在他背后,背著那人已經中了好幾箭,都是黑色箭桿,百色尾羽,箭頭帶著陰狠倒鉤,刺入血肉強行拔出來,就是一個血窟窿。
這種箭做工繁瑣,只有精銳兵卒才會配備。
“北朝狗賊滔滔而來,洛陽守備毫無察覺,若是讓他們沖入了洛陽周邊,這中原首善之地就要成人間鬼蜮!”
那人也是個好漢子,他強忍疼痛,對背著他疾行的司長道喊到:
“長道,這可不是你我二人的性命,這是十幾萬人的性命,容不得你我有婦人之仁,快把我丟下!
你趕去報信!”
“你放屁!”
司長道這年輕人卻不愿意,他大罵道:
“你我兩人從小就認識了,蘇州大戰那么危險,你也未棄而我去。若不是今早我腦子抽風,非要來看著漢光武陵,還要到處走走,便不會有你今日之禍。
這都怪我!
我怎么丟下你不管?”
兩人越過一處丘陵,身后便有戰馬嘶鳴聲,只聽混亂聲動,便知道后方最少跟了十幾騎。
那些騎士各個身穿輕甲,身材健碩,手持強弓勁弩,胯下戰馬也是百里挑一,奔行之間,便四面散開,就如狼群掠食,朝著眼前兩個逃亡者急追而來。
這是北朝探馬。
還不是普通的,那一身裝備便能看出,這是十足十的精騎,北朝軍團的精銳之師。
那些戰馬屁股后面,都還掛著綁起的人頭,還有鮮血滴落,一看就是剛剛割下來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農夫之類的。
這些人頭
都是南朝武林中人的頭顱!
“快走!”
眼見北朝騎士追擊而來,被司長道背在身后的漢子一把掙開司長道的背負,踉蹌著落在地上,手里抓著一把鐵劍。
他氣喘吁吁的咬牙喊到:
“長道,你我此生,大概再無見面之日了。
兄長我武藝低微,一直給你拖后腿,我弟乃是有才之人,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豈能死在這無人知曉之地。
你走!
兄長豁出性命,也為你抵擋一二!”
司長道當然不可能任由兄弟就這么送死,他也抽出背后鐵劍,要上前幫忙,心里一股血勇,想著和兄長今日就戰死于此。
也不枉義氣一場。
“不許過來!”
他剛踏出一步,就被全身是血的兄長一腳踹在腿上,把他踢出去幾步。
那人拄著劍,撐著身體,臉上盡是血污。
他對司長道咧嘴笑了笑,說:
“滾回去洛陽!
告訴盟主和雷烈,北朝精騎一萬人,正往洛陽星夜而去他們要渡過黃河,也需一日,讓他們做好準備。
再告訴江湖同道知曉,我麗水楚雄為阻攔北朝狗賊死于黃河河畔,乃是真正好漢!”
說完,這武藝低微的楚雄,暴起真氣,發出一聲虎吼,朝著眼前沖的最快的北朝探馬撲了上去,也不顧長矛穿刺,就以搏命打法,一劍砍斷那探馬脖頸。
血光四起時,還有他暴怒的吼叫。
“走啊!”
“把我的名字帶回去!走啊!”
在他背后,司長道掠向不遠處的黃河河畔,哪里還有他和大哥今日外出踏青時用的小舢板停著。
只是,來時兩人,往返卻只有一人。
司長道不敢回頭去看。
這漢子雙眼中盡是熱淚,待沖上舢板,劃出幾丈后,他回頭看去,河畔上有三人精騎,正在張弓射箭,一人手中,正提著兄長的腦袋。
“北朝狗賊!”
司長道悲聲大吼:
“我這一生,誓要屠盡爾等!滅你朝國,天地共鑒!”
“砰”
話音剛落,一道五短身影便如飛鳥掠空,自那精騎后方橫掠而來,一掌打在司長道胸口,打的年輕人翻倒在舢板上。
“呵呵,年輕人本事不大,志向倒是不小。”
七絕長老楊北寒站在舢板之上,他看著痛苦的司長道,他說:
“先有命活下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