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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洞河川外,一處河灘的三角州邊,扎著幾個大帳篷,這里是附近幾個有名的門派會談之處。
這不管做任何事,人一多,就會亂。
想要事情順利,就得有個章程。
自這處玄女宗遺跡意外現世到現在,已有七八日的時間,該來的人都來了,后續還有想要分杯羹的同道正在緊趕慢趕。
襄陽附近的幾個門派,仗著離得近,就先要把持這處寶地。
但財帛動人心,更別提這里有比財帛更好的東西,前幾日便有斗毆廝殺,壞了好幾條性命。
眼見再這么下去,不等外路人來,本地武者就要先拼殺一場。
這樣不行的,是畸形的關系。
這樣只會便宜了其他人。
于是,幾個門派就聯起手來,維持秩序,同時定下了章程。
再爛的規矩,都比沒規矩好。
這幾日里,這河川遺跡的發掘,也順利多了,那些外路人過來,便會被幾家聯手的門派驅趕出去。
這是瀟湘之地的秘寶,自然要由瀟湘俠客得了。
“好東西啊。”
帳篷里,荊門鐵拳宗的長老,一臉喜色的撫摸著身前那桿九尺長槍。
這是兩日前,自地宮里取出的寶物,剛拿出時,裝長槍的木盒都腐朽了,但經歷百年時光,這兵刃卻依然鋒利如初。
青銅色的金鐵,在眾人眼中閃出一抹寒光。
槍桿上還有各種銘刻,巨獸吞刃的造型,讓這把有幾分畫戟造型的古槍,更顯威儀。
“靈韻滿滿,自持主人,乃是上好的通靈之物。”
鐵拳宗的長老一邊摸著胡須,一邊對帳篷里的其他三個人說:
“此物有入兵器譜前三十的潛力,若能尋得一位好兵主,與寶兵心神合一,沒準就是下一個仇不平,下一桿百鳥朝鳳槍。”
“呵呵,孫長老說笑了。”
帳篷里的另一個道家打扮的瘦巴老頭冷笑一聲,抓著灰色拂塵揮了揮,他說:
“老夫當年有幸見過百鳥朝鳳槍,也有幸觸摸過那天下寶刃。
孫長老這桿‘虎煞’槍,靈韻嘛,確實有,但相比那天下寶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這樣也好。”
那老道士低聲說:
“這樣不上不下的寶物,咱們才留得住。
若真是得了一桿百鳥朝鳳槍那樣的兵刃,傳揚出去,咱們幾宗破家滅門,可就在須臾之間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有譏諷那孫長老沒見識的意思,引得孫長老一陣氣急,但隨后那老道士說的話,卻又讓帳篷里其他幾人不住點頭。
他們這三個宗門,在本地還能有點排面。
但放在整個江湖上,根本提不上串。
真要是從玄女宗遺跡里拿出好東西來,別說其他地方的大宗豪門,這瀟湘之地的純陽宗和瀟湘劍門兩個龐然大物,絕對會立刻上門討要。
純陽宗和劍門,乃是天下一流,但相比其他宗門,他們門中并無有十二器鎮場子。
這也是小門派的悲哀。
就算得了機緣,得了寶物,自己也守不住,反而會找來禍端,只能在夾縫中艱難發展。
帳篷里,一時間有些氣悶。
那孫長老看著手中的虎煞槍,原本心頭的喜悅,這會也變成了一抹淡淡的憂傷,他撫摸著這把寶刃,又抬起頭說:
“這些事情,以后再說,那地宮甬道,今日就能挖通,按照咱們之前在地下找到的各種物品來看,玄女宗的傳承精要,必在地宮中心。
這玄女宗在六百年前的故事,今日在瀟湘還有流傳,乃是當世天下一等一的江湖豪門,若能的傳承精要,對我等三個門派,都是大大好事。
今日,孫某請諸位前來,就是要商討一下,怎么分那些好東西。”
“這有什么說的?”
一個抓著刀的高大漢子甕聲甕氣的說:
“鐵拳宗精通拳掌,我當陽山倚重刀術,莫道長那清泉門,學的是劍法御射,咱們三家就按著這武藝分別,來取玄女宗精要秘籍。
拳掌秘籍,歸孫長老,刀法歸陳某,劍法御射,歸莫道長。這不就天下太平嗎?”
“陳門主,你想差了。”
莫道長嘆了口氣,早就聽說當陽山門主是個夯貨,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他搖著拂塵說:
“咱們三家,怎么都好分,平日里彼此都有聯系,了不起大家抄錄三份,把秘籍分了都行,孫長老問這話的意思是,咱們怎么打發那一二百人的江湖散人?
這事弄不好,咱們三家名聲就要臭了。”
“理他們作甚!”
陳門主冷笑一聲,說:
“咱們三宗聯手,只要不是純陽宗或者劍門出面,就他們那些武藝低微的散人,又能如何?他們就算心有不滿,還敢上門討要不成?”
這話說得,讓莫道長和孫長老面面相覷。
這當陽山,是怎么發展到今天還沒被滅掉的?
這陳門主行事,就是這個鬼樣子?
當真是不要臉皮了。
事情,不能這么做的,為了眼前之利,舍了名聲,注定走不遠。
孫長老咳嗽了幾聲,也不理陳門主那夯貨,他抬起頭,對莫道長說:
“這玄女宗武藝精要,必然非常多,不如這樣,咱們三家取絕技秘籍,把剩下那些基礎武藝,散給江湖散人們。
怎么分,他們自己去商量。”
“不妥。”
莫道長搖了搖頭,摸著胡須說:
“吃相太難看了,老夫倒有個主意。
但凡散人,要么是根骨不行,要么是沒有門路,咱們三宗這次,干脆就招募些散人入各自宗門。
與他們說清楚,只要入了門,不但可以學玄女宗妙法,還能學三宗精妙武藝,這樣一來,咱們拿走所有秘籍,就名正言順。
把他們內部分化了,就算還有人不滿,也是小貓兩三只罷了,不足為懼。”
“起出東西了!”
莫道長這話音剛落,帳篷外就傳來一陣嘈雜。
帳篷中數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走出帳外。
就看到江湖人呼喊著,蜂擁往那地宮入口涌了過去,三家弟子在維持秩序,但一時間混亂不堪,還有的打算趁亂沖進地宮去。
幾名高手眼見局勢不妙,紛紛閃入人群。
最暴躁的陳門主手起刀落,將幾個沖入地宮的江湖散人幾刀砍死,血光四濺中,又有其他高手含怒出手,一陣亂打,強行將人群安靜下來。
“吵什么吵!”
陳門主大喊到:
“寶物還沒影呢,咱們瀟湘自家人先亂了?
傳出去,丟的是大家的人!”
名叫江湖散人,自然武藝就比宗門弟子差得多,也沒有什么鍛體藥物,精妙的入門武藝,像是楊復,沈秋這樣也自稱江湖散人的異類,到底是少數。
這江湖散人中,十成八九都是野路子。
人數多。
但真打起來,怕是要吃虧的。
外圍的江湖散人各個刀槍出鞘,他們也不笨,明知道這寶物一旦拿出,肯定大頭落到三宗手里。
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他們也沒辦法。
“各位同道,不必憂心。”
莫道長擺著拂塵,看了一眼正從地宮里帶出東西的門下弟子,他回身笑呵呵的對一眾江湖散人大聲說:
“這玄女宗遺跡,乃是我瀟湘先賢遺寶,先人遺澤,定是要饋贈給所有瀟湘后人。我三宗已有定計,保證能讓大伙都能滿意。
大伙先散開,讓同道將寶物拿出,就在這河灘上,眾目睽睽之下,做以清點,大家做監督,我三宗絕對不會中飽私囊。
但若有人煽動不滿,從中作梗,我三宗也絕對不饒!”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湖散人縱有不滿,也是散開來,讓出一條道路。
不多時,便有源源不斷的腐朽木箱,圖影照壁的拓印,乃至被敲掉的石碑,都被從河川的地宮入口送出來。
就擺在河岸上,只有高手前輩在那清點。
“神威拳法,端得精妙。還有這冊九天殺劍,實乃上乘武藝。”
莫道長搖頭晃腦的分點著冊子,眼中驚喜連連。
但孫長老和陳門主卻有些急躁。
外功武藝雖好,但他們此來,更看重的是能否找到玄女宗的秘傳內功。
這精妙外功威力再大,也是需要內功真氣支撐的。
如今江湖上,絕等內功就那么幾樣,都收藏在頂級宗門中,尋常人難得一見。
武道之妙,種種神異,外功站了三分,剩下七分,都要靠絕等內功才撐得起來,這也是各個門派立身之基。
當年張莫邪將江湖心法傳遍天下,一夜之間給那些無路可走的江湖底層看到了翻身希望,饒是他身為魔教教主,卻因為這一件事,被天下武林人交口傳頌。
便可知內功心法,在這片江湖上的重要性。
不學內功,武藝再好,都是個耍把式的。
劍術再妙,也是個棘手凡夫。
但有了神妙內功,真氣流轉,一招一式,都有神威加持,這才算是真正走上了武者之路。
“找到了!”
孫長老背著虎煞槍,伸手將眼前一尊黑色石碑擦拭干凈,那石碑上有風化痕跡,但前后兩面,也有蠅頭小篆。
這長老讀了幾句,便雙眼放光,他回頭對陳門主和莫道長低聲喊到:
“老君云游經!玄女宗秘傳心法,從初境到大成,七個境界,所有傳承,都在碑上!”
“什么品級?”
莫道長和陳門主對視一眼,掠上前去,沉聲問到。
“最少也是上等!練到大成,便是絕等!”
孫長老聲音中盡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他撫摸著眼前黑色石碑,眼中溫柔,就像是撫摸著最愛的女人,最美的肌膚。
“好寶物!”
陳門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左右看了看,握著刀柄,沉聲說:
“清場!”
“嗯。”
其他兩個應了一聲,打了幾個手勢,門下弟子,便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嗷”
一聲輕靈鷹唳,在這河川之上,突兀響起,引得眾人齊齊仰頭,看向天際,便看到三只黑鷹正在空中飛掠來回。
三個高手,齊齊色變。
“不好!妖人沈秋!”
在那驚呼聲中,四道身影,自江湖散人人群中飛掠而起,直沖向河川中心,三宗弟子有心阻攔,但如巨石崩塌的聲響,正砸在他們正中。
披著寬大斗篷的黑甲人站起身,在泥土四濺中,反手抽出背后巨闕。
心火燃起,炙熱戰氣自黑甲中涌動而生,就好似蒸汽勃發,不待眼前人反應過來,黑色巨闕就如翻江倒海,猛砸而來。
一劍掃出,七八個弟子便慘叫著翻倒在地。
剩余人等向前攻去,刀劍砍殺,在黑甲上濺起點點火花,白煙升騰間,仇搬山抬起頭,紅色鬼面之下,兩點火光亮起,就如厲鬼奪命。
“殺!”
最暴躁的陳門主見弟子遇襲,抽刀便沖了上去,但沒走出幾步,便見白影忽閃,在貓兒軟糯叫聲中,張嵐身形變幻,就如幽鬼纏身。
萬花靈玉指帶起銳利風聲,就好似風過花叢。
在陳門主的怒吼聲中,幾十朵血光,繞著他全身暴起,只是一瞬,便在幻影纏動中,如被十幾人圍攻一般凄慘。
還有兩人!
劍影分化,奪命刺來,孫長老寒毛倒豎,抓起背后虎煞槍便刺向前方。
但他一個學拳的,這長槍刺來雖猛,卻無章法。
打滅一個劍影的瞬間,兩人錯身而過,這孫長老身上便如破碎水囊,血光散的到處都是,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抽搐不休。
頗有靈韻的虎煞槍在空中旋轉一周,被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穩穩抓住。
莫道長后退一步,丟了拂塵,抽出長劍。
在他身前,記載著絕等內功的石碑之上,有黑袍人正站在那里,帶著黑沙的斗笠被摘下來,丟到一邊,露出了沈秋那張留著胡須的臉。
河川上,有帶著血腥味的風吹過來,吹的一頭碎發迎風搖曳。
“咔擦”
剛剛重見天日的寶刃虎煞槍,在天機無常的五指緊扣,寒氣涌動中,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就那么被從中間折斷開來。
靈物發出凄慘嘶鳴,似有詭異不可見之物,被從虎煞槍的斷裂處抽取而出,陰風陣陣,吹的莫道長心神顫栗。
“道長剛才笑得很開心啊。”
沈秋擺了擺手,散去手中寒氣,他看著眼前持劍老道,輕聲說: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嗎?”
“不如說出來,讓沈某也分享一下這難得的喜悅,沾沾爾等的喜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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