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的。”
湘水下游,艾大差踉踉蹌蹌的落在地面,左臂已損毀不堪,身上到處都是拳傷劍傷,凄慘無比。
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也被從中央扯下幾率,身上鸚鵡綠袍,更是破破爛爛,如乞丐一樣,他是拼了命,把身上所有追命都丟出去,這才逃得一命。
那幾個混蛋!
說好演戲的...
可那拳劍出鞘,分明就是沖著干掉他來的,尤其是沈秋那個死撲街,仗著入了天榜,把他大差摁在地面上捶。
毫不夸張,差一點就沒命了。
幸虧自己身邊還有具橫斬天下的龍虎寶體,這才在絕境中殺出了一條路來。
“呵,老子凄慘如此,爾等也別想好過。”
艾大差啐出一口血,抹了抹嘴巴,惡聲惡氣的說:
“打了那紫薇道人三拳,還有沈秋,都被打中,爾等受的傷,可不比老子更輕,算是出了口氣,呸!”
他伸出右手,在嘴里活動了一下,抽出一顆被打斷的牙齒,隨手丟在旁邊水中。
實在是走不動了。
青陽魔君手指活動了一下,那干瘦的龍虎寶體被操縱著走過來,將魔君背在身后,快步在夜色中,向遠方奔行。
他的家被燒了。
青陽山那邊的遺跡已經塌了,墨城也被他一報還一報的燒毀了,眼下報了仇,就該考慮些更實際的問題。
這天大地大,自己該往哪里去?
要不,去苗疆,投大姐去?
有大姐撐腰,那幾個撲街,想來也不敢追過來,而且這瀟湘之地,離苗疆也不遠。
如此想著,艾大差轉了轉眼珠子,便下了決心,他仰起頭,分辨了一年星象,確定方向后,背著他的龍虎寶體方向一變,就朝著苗疆那處趕去。
一兩個時辰之后,趴在寶體上昏昏欲睡的艾大差,突然聽到穿云一聲鷹唳,便睜開眼睛,右手一揮,天狼棍滑入手心。
噌噌作響間,有銳利的尖錐刺出,化作一把猙獰狼牙棒來。
他對身后大喊到:
“誰!滾出來!”
身邊仙家寶體,也被公輸巧手喚引,扣緊了拳頭,做出攻擊動作。
“魔君莫慌,我等不是敵人。”
在艾大差的注視中,眼前夜里,走出三四個人來,穿著尋常衣物,但臉上扣著古怪面具,只看那面具,就知道來者是誰。
“哈,隱樓的老鼠們。”
艾大差咧嘴,露出了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他將天狼棍丟在腳邊,從腰間抽出最后一把追命,在手里上下拋動。
“一群被沈秋那撲街搞得家破人亡的喪家之犬,還敢來撩撥老子?給你們三息時間,自裁吧。
剛好老子打完墨城,手頭缺幾具材料。”
“魔君屠了墨城,如今被正道所恨,已成過街老鼠。”
那幾個隱樓的人,并不畏懼,為首的那個,語氣溫和的說:
“這天下之大,魔君已無處可去了,不如與我等聯手,給自己留個后路,如何?”
“就你們?”
艾大差啐了一口,很不耐煩的說:
“一群被沈秋那青瓜蛋子,打的屁滾尿流的玩意,也配給老子談后路?”
“他們只是暫時贏了。”
隱樓人并未氣惱,他如闡述事實一樣,說:
“但最終的勝利,屬于我們,而且不會太遠了,再說,我們輸了,那是我們的事,魔君還是多考慮一下自己吧。
你是想逃去苗疆?
呵呵,太岳山,劍門都已全體出動,現在正往苗疆邊境集結,算上沈秋四人,四個天榜,要對魔君圍追堵截...”
說到這里,那人的目光,在艾大差身邊的龍虎寶體上停留了一瞬,又說:
“還有五九鉅子那等墨家高手,之前是他孤身一人,破不得魔君手段,現在有了強援,魔君這手段,可就不好使了。
我們隱樓也不是沒見識的,那公輸巧手確實很妙。
可惜這仙家寶體破不得皮肉,做不得改造,能被魔君以真氣絲線操縱,便也能被其他人以同樣的手法奪過去。
一旦魔君失了寶體相助,就靠你這一身血肉,可能支撐到巫女前來救命?”
他那邊越說,艾大差的臉色就越陰沉。
說到最后,艾大差臉上的憤怒已壓制不住。
“砰”
一聲爆鳴,黑色的天狼棍被艾大差一腳提出,如攻城錘一樣,打在最邊緣的隱樓人額頭上,打的血肉爆裂。
無頭的尸體砸在地上,血光濺滿了周圍三人的身體。
這突如其來的殺戮,驚得身旁兩人握緊了武器,但那個被濺的滿臉血的為首者,卻非常淡定。
他擺了擺手,示意身邊人安靜下來。
就好像,剛才艾大差不是殺了他們的同伴,而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閉嘴!老子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
青陽魔君沉聲說:
“你們不愿自裁,那老子就來幫你們!”
他勾了勾手指,身邊龍虎寶體握拳向前,將行殺戮,以寶體的威能,眼前這三人,連一息都擋不下來。
“魔君勿要生氣,我只是說出實情罷了,并未有不敬的心思。”
那隱樓人相當淡定。
他從袖子里抽出一份卷起來的紙,丟給了艾大差,說:
“順著這個路線走,一路有人接應魔君,只要魔君自己能耐住性子,在下保證,魔君就能悄無聲息的瞞天過海,逃出生天。
這算是個禮物吧,讓魔君看看我等的誠意。”
“你們蓬萊人沒一個好東西!”
艾大差沒有去接那紙,任由它掉在地上。
他說:
“張大哥說了,遇到爾等就不要手下留情,這世人皆知,老子最聽張大哥的話。”
“是,我們是一群凡人眼中的壞人。”
那人嘆了口氣,說:
“但我們這些壞人,是這世界上,唯一能給魔君帶來,你最想要寶物的人,今晚,我等冒著被殺死的風險過來,是想要和魔君談成一筆生意。”
“生意?”
艾大差呵呵一笑,放下右手,龍虎寶體便安靜下來。
他盤坐在地上,看著那人,說:
“你們能幫老子取來那老東西的人頭?把天下墨家門徒殺的干干凈凈?”
“做不到。”
隱樓人干脆利落的回答說:
“以前還行,但寧波之后,以我等殘存之力,實在是做不到這等事了,不過,這也不是魔君想要的吧?”
“嘿嘿,有意思。”
艾大差瞪著大小眼,說:
“那你這撲街說說,老子想要的是什么?”
“天機武衛!”
隱樓人認真的回答說:
“魔君在天下四處搜集尸骸,還殺我蓬萊護法,制成機關人,不就是為了做出早已失傳的墨家天機武衛嗎?
千年前,那也是墨家最頂級的傳承,魔君這些年,試了多少次?可曾成功過一次?
現在你手里有這仙家寶體,不一樣沒有動作去做?不只是因為魔君對自己手藝尚未信心,更因為,這寶體你根本沒辦法處理。
在下可不是沒見識的人。
這就是我等要和魔君談的生意,具體是什么,現在不方便說,魔君不如帶著寶體,先逃了追索,等到時機成熟,我等必然會拿出一份讓魔君滿意的報酬。”
艾大差的表情頓時變化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龍虎寶體,說:
“你們要老子這寶物?”
“對。”
隱樓人輕笑了一聲,說:
“我輩只要這個,而且也不是我們自夸,如今這天地,想要做出天機武衛,早已不可能,魔君若錯過這一次,就只能抱憾終身了。
你看,你拿著這仙家寶體,也只能用最粗苯的方法去使用它,根本發揮不出它十成之一的威能,落在你手里,也是浪費。
不如拿它換來魔君夢寐以求之物,還能收獲我輩的友誼,以魔君之能,拜入我仙山之中,以后靈域降下,魔君也能永享安樂。
豈不美哉?”
艾大差沒有回答,他似是在猶豫,大小眼瞇起,眉頭緊皺。
那隱樓人感覺到了艾大差的猶豫,似是能體會他艱難的選擇,便上前一步,還想再說些什么。
“噗”
血光暴起。
以為這事十拿九穩的隱樓人,愕然的低下頭,看到那琥珀色的拳頭,穿過血肉,打斷脊椎,輕松的就像是撕開一張紙。
他抬起頭來,看到的是皮包骨頭的一張臉,甚至還閉著眼睛。
“價碼很好,你也很會說話,可惜,老子不賣!”
艾大差抬起頭來,語氣隨意的說:
“老子是腦子不好用,不代表老子蠢笨。
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道理,老子還是懂的。豈會被你一兩句話就說動心思?呸,你們隱樓人耍嘴皮子,倒是耍得好,可惜手上功夫差太多了。”
他站起身來,擺了擺右臂,語氣森冷的說:
“剛才就讓爾等自裁了,能輕輕松松的去死,為何還要讓老子多費功夫?”
眼見首領被殺,艾大差發瘋,剩下的兩個隱樓人,轉身就跑。
仙家寶體起步崩碎地面,在一息后,又回到了艾大差身邊,前方數丈之外,兩個隱樓賊子,已被洞穿心臟。
“這材料真的一般,既然知道老子脾氣,也不送幾個好點的過來。”
艾大差吐著槽,將四具尸體拉回來,從腰間取下一整套工具,準備做幾個劣質機關人帶著,若是路上在遇到襲擊,就把它們丟出去當炮灰使。
他的目光,又在黑夜中下移,落在了身后那張紙上。
這一切,都在他與沈秋的預料之中。
蓬萊人果然上鉤了。
想要換得艾大差手里的仙家寶體,之后該怎么做,完全就靠艾大差臨場發揮了,現在看來,蓬萊人誠意挺足的。
不過就靠一次交換,顯然有些太虧本了。
這就相當于一個大寶庫,在艾大差眼前拉開了門,入眼皆是各種秘寶,至于能從其中取出多少寶貝來,現在就看艾大差的手段了。
如果他們真的對這具仙君寶體志在必得的話,那艾大差如果操作的好,幾乎可以把蓬萊的好東西都搬空!
“還有他們如此信心滿滿,覺得老子一定會答應的交易...”
艾大差一邊以獨臂,處理腳下的尸體,一邊想到: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信心,這倒是真讓老子好奇的很,不如,去看看?”
他打出一縷真氣,將腳下的紙攤開,看著那路線,發現隱樓人給他的安全路線,是一路向東去,經過江西,過淮南,到齊魯,繞一個圈,最后入江南。
最終的目的地,靠海,在崇明島上。
這大概就是隱樓高層被摧毀之后,最后一些還在掌控的區域了,而沈秋那邊,也如艾大差一樣,假戲真做,搞出了極大陣仗。
四個天榜的追索,讓青陽魔君壓力也非常大。
演戲演到這里,就差不多了,效果已經極其逼真,也沒必要再硬著頭,往苗疆那邊去,再打一場,除了讓他慘兮兮之外,也沒什么再多好處。
“反正最后都是要交出去的。”
艾大差瞥了一眼如雕塑一樣的龍虎寶體,他有些遺憾的想到:
“去看看吧,想辦法,榨出更多油水來,反正已經送上門來,老子再不獅子大開口,都對不起老子這一身傷。
嘿嘿,得好好謀算一下,這一趟,絕對不能虧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