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點點頭說道:“男兒丈夫大事為重,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咱還在外打仗呢,只能把安置在陳迪家中,你出生后咱才有功夫回去看一眼。”
朱元璋今夜是感慨頗多,絮絮叨叨的坐在椅子上跟兒子說起當年的往事,朱標也是無心睡眠了,就喝著茶陪聊。
說起那個陳迪也頗為有趣,本來就憑這照顧朱標出生這個情分,開國后因功封個侯爵也是應當的,畢竟涉及到了妻兒,老朱是承他這個情分的。
不過此人到底是商賈之流,大概在至正二十二年的時候,當時陳友諒約張士誠東西夾擊應天,意圖平分朱元璋的領地,應天文武官員大震,尤其是文官所屬,有大半都在勸降。
朱元璋自然清楚投降了這些官員可以活,他自己以及兒子是早晚要被害死的,所以自然不會答應,何況他對自己也有極大的自信,必然有機會取得最后的勝利。
朱元璋明確表態后就有不少文官瘋狂的朝陳友諒等人去投誠信,生怕朱元璋戰敗后他們遭到清算,當然也有想跑的,不過朱元璋寧愿弄死他們也不會放他們帶著情報去投誠。
最后能活著逃到陳友諒那邊的自然寥寥無幾,其中就有陳迪一家,畢竟他本來就負責著外出采買運糧的職位。
結果就可想而知了,朱元璋經此一役潛龍出淵,直接有了鯨吞天下的氣象,而那些背叛的人自然是買不到后悔藥了,至正二十四年朱元璋再次到武昌督兵攻城,陳理最終出城投降,而陳迪也在當日懸梁自盡了。
朱元璋向來對背叛者都是滿門誅絕,不過馬皇后到底顧念著往日的恩情,保下了陳迪的妻兒家小送回老家讓他們好自為之。
能保命就不錯了,爵位什么的自然是不用想了,聽聞陳家現如今都已經破落了,可見一家興衰成敗皆在一念之間。
若是陳迪本本分分的,陳家就徹底從一介富商大賈之家轉變為勛貴豪門,而且還必然是東宮嫡系之屬。
父子倆聊到子時三刻,老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把兒子趕走,朱標出了門看著天上的明月,驟然感覺一陣索然無味,也就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神采奕奕的朱元璋又是對著即將西巡的王世堅等一干人等好一陣的教誨,然后看他們走后,才正式起駕回京。
朱標這次沒進車駕里面,而是跟著義惠侯劉英策馬跟在朱元璋行駕旁邊,道路兩旁依舊是跪滿了蒼陽百姓,仿佛跟來的時候也沒什么區別。
出城后一路行進,中午安營歇息的時候,朱標換上普通兵卒的衣物,與韓政等人混在幾十騎兵之中離營而去,直奔懷慶府城。
策馬疾馳一個多時辰到了府城,自有早就等候在城門口的侍衛迎接,昨天就有三百余名府軍衛換成百姓衣著在陳家糧號的接應下進了城。
府軍衛屬于朱家的嫡系部隊了,與五軍都督府下轄的衛所不同,直屬皇帝的親軍京衛,掌統領幼軍,輪番帶刀侍衛皇宮大內,其多是當初老朱當年征戰天下時收攏的孤兒。
這些人的忠心以及戰斗能力遠超親軍都尉府,畢竟他們不與外界接觸,更沒有監視探查等其他任務,唯一要做的就是應命效忠君王。
入城后眾人下馬走在街上,來過這兒的劉安說道:“爺,前面再走兩條街就是劉記糧鋪了。”
朱標點點頭,看向府城沿街叫賣的小商販們,炎熱的太陽底下,吆喝的最響的就是賣酸梅湯和大涼茶的,人最多的就是剃頭修鬢的鋪子。
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但是民間總是很多寬容和權變,何況毛發旺盛的人頭發胡須如果不及時修剪,可能就會長的像一團亂麻,遮蓋了大半張臉,連睡覺、吃飯都會成為問題。
自唐朝社會風氣包容開放,男男女女對美的追求都特別極致,剪掉頭發做發型,用假發做接發,剃掉眉毛重新畫眉等等都是很司空見慣,
到如今理發就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不過理發依舊是大事兒,須得選個黃道吉日,并且把剪下來的頭發收藏起來或者焚毀,以示對祖宗的尊敬,順便也防止被小人拿去做厭勝之事。
朱標是沒在外面理過發的,畢竟是在頭上動手腳,開國前是用的朱元璋的一個鄉黨,開國后宮里就培訓了一幫太監成立篦頭房,負責宮里的理發事宜。
按老朱的規矩皇子皇女在滿百日的時候,除了要剃胎發之外,還要按照各個成長階段剪發或者是剃頭,然后再按照需要剪成不同形式的發型。
有些發型簡直慘不忍睹,朱標自然是不愿意的,剛開始老朱還不高興,但也沒多說什么,畢竟當時朱標學習刻苦努力,宋濂天天在他耳旁夸贊。
其余皇子們就不用說了,老二老三幾個都是不學習的,朱元璋自然也不會慣著他們,這就導致皇子們頂著傻愣愣的頭型好多年才開始束發留長,至今才算是有點長發及腰風度翩翩。
一直走到陳記糧鋪,朱標以及韓政等七八人徑直入內,其余人則是繼續向前,繞幾圈后再分批入內。
到了里面,陳榮言以及幾個伙計打扮的府軍衛都督早就翹首以盼了,見朱標安全走進來才松了口氣,引到后堂行禮過后朱標吩咐道:“往后都叫少爺就行,自稱也都可用我咱的,不必太過拘于禮數。“
眾人紛紛應諾,若是朱標自己不開口,他們還真的不太敢說話,畢竟面對的是國之儲君。
陳榮言拱手緩慢的說道:“少爺,這兩日托了不少關系,也幸虧有貴人指路,收攏了大概四萬多石糧食,都已經開始裝車了,大概明日一早就可整理完出發,若是少爺著急,也可現在出發,留下一些人收尾即可。”
朱標點點頭道:“時不我待即刻出發吧,后面的抓緊追兩天也就跟上了。”
陳榮言自然無不應諾,立刻下去準備,這里只是陳家在府城中的一處糧鋪罷了,也放不下四萬石糧食,在這匯合不過是因為離城門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