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一會兒就有各種能拔蘿卜帶出泥的供狀被送到御前,親軍都尉府想要冤枉無辜是把好手,但是審訊貪官污吏更是拿手好戲。
此種手段有利有弊,不過也只有在朱元璋這種開國皇帝手中,才能如此順暢的使用,因為其中陰私都在其掌控之中。
而這時候的欽差王世堅都快要站不住了,低著頭不敢讓人看到自己鐵青的臉色,他可是收了懷慶知府的賄賂,若是被供了出來,恐怕是要不得好死了,但如今自己請罪也是要死。
可萬一沒被供出來,他卻傻乎乎的自己招認了,那不就成了笑話,何況把我供出來對他又能有什么好處,或許不會有事的……
看完供狀的朱元璋一拍案板,下面低著頭的王世堅被嚇的血氣上涌,差點兒直接昏死過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請圣上息怒。”
朱元璋呵斥道:“懷慶同知、通判等皆是一丘之貉,欺君罔上包庇貪官污吏,都該死,王世堅你立刻將他們拿下審理,懷慶府上下重新審理一遍!”
王世堅心神一松磕頭如搗蒜:“臣無能,竟然被他們蒙騙,謝圣上允臣將功贖罪,臣定然竭盡全力辦好此事。”
說完話后就趕忙退了下午,朱元璋目里透著寒光,看著王世堅的背影,朱標則是把目光從自己父皇手中的供狀上收回,上面白紙黑字分明寫著懷慶知府招認曾送賄銀一千兩給欽差大臣王世堅……
隨著王世堅也退下,整個大堂內留存的官員基本一掃而空,這也就是皇帝的權威了,否則就是欽差也沒有擅自拿下一州知府的權力,就是確定他貪贓枉法了,也只能向朝廷彈劾,然后由中書省處理。刑部以及大理寺負責派人前來調查審理押送回京。
快刀斬亂麻,確實是最好的破局之法,只可惜不適合大規模施行,若是下放如此之權給欽差,那可就亂了套了,普天之下唯有朱元璋和朱標能有這個權利,余者膽敢有此念,企圖擅專權柄者皆該殺。
朱元璋隨手把供狀遞給兒子,然后就起身朝著外面走去,義惠侯劉英趕忙起身引領,都知道重頭戲來了,圣上要去見劉春了。
朱標落在最后收好供狀,瞧了眼一旁的畏畏縮縮的蒼陽縣衙官吏吩咐道:“去吧劉春案所有的受害者都叫來,若是人不在了,就把其家人帶來。”
那官員剛忙應諾,朱標點頭后快走了幾步,跟到自己父皇身后,走了沒多遠就到了蒼陽縣大牢,一個府縣能有多大,縣衙跟大牢本就算是相連的。
牢頭早就領著所有獄卒跪在門口迎侯圣駕,他們這個層次的本來就沒有迎駕的資格,所以連頭都不敢抬,聽見腳步聲臨近了就不斷的磕頭呼喊圣上萬歲。
朱元璋的腳步也沒停,隨口說了句起來吧,然后就徑直走了進去,那些獄卒自然不敢起身,朱標也沒管,韓政路過的時候才一把拽起牢頭呵斥道:“你他娘的傻了?還不跟上準備開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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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是,小人這就跟上。”
頗為昏暗的大牢倒是比外界涼快些許,只不過這味道那就一言難盡了,畢竟囚犯都是用恭桶的,哪怕獄卒們都特意讓人洗刷一遍了還點上了劣質熏香,可在在夏天通風不暢的監牢內這兩種味道可謂是極品……
朱標沒忍住咳嗽了幾聲,其余人也都差不多,劉英更是轉過頭看了眼牢頭,這可比昨日都惡心,那個香還不如不點,屎尿臭聞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今實在是上頭。
牢頭委屈的撓撓頭,他是真感覺香多了,為了拿這些逢年過節給祖宗上供香過來,他那婆娘差點兒把家給掀翻了,貴人們就是矯情。
朱元璋卻是見多識廣,面色沒有絲毫改變,步伐平穩的走到了劉春的囚牢,看著里面頗為舒適的環境也沒說什么,牢頭趕忙上前打開牢門。
劉春則是早就在里面跪著哭泣了,聲音不大,但卻分外凄慘,朱元璋走進去后也是眼睛一紅,他于劉春并不熟悉,也就是見過兩面。
可看他跪在地上,朱元璋卻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年跪在地主劉德面前哀求賞賜一塊葬身之地能埋葬父母的情形,當時被拒絕后的凄涼無助仿佛就在昨日。
“罪臣劉德拜見圣上……”
朱元璋嘆氣說道:“咱在宮里省吃儉用,但是對你劉家可從沒小氣過,逢年過節總有賞賜,或是金銀珠寶或是田畝莊園,就是為了讓你們兄弟二人過的富足,好不負你爹劉員外的恩德,可你為什么就不能安享富貴呢?”
朱元璋身后的劉英快步走到劉春身旁跪下:“圣上待我劉家情深意重,是我兄弟二人不爭氣,辜負了圣上一片苦心,事到如今再說其余皆是悔之晚矣,請圣上依律懲處!”
劉春的身子顫動幾下,最終還是沙啞著嗓子說道:“請圣上嚴懲罪臣。”
朱元璋的身子也是晃動了幾下,慢慢蹲下看著劉春說道:“咱不僅是朱重八,還是大明的皇帝,蒼陽縣百姓的君父,劉春你可明白?”
劉春很想說不明白,很想就地撒潑打滾為自求一條生路,能活著比什么都強,可是經過昨夜一整夜的思考,他已經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倒不是在乎自己哥哥,說實在的他巴不得能把劉英一起帶下去,有個墊背的總好過自己獨自上路,可他總得為妻兒想想,若是他們兄弟倆都死了,一家老小那還有活路。
“罪臣明白,罪臣是個沒出息的,只求圣上開恩,能給臣一個痛快。”
一旁的劉英松了一口氣,他是真的怕劉春死到臨頭發瘋,把圣上對劉家最后那點兒情分都用光,他到底是沒有功勛的,劉家能依賴的只有皇恩。
朱元璋也哭了出來,嘴里念叨著對不住先義惠侯,朱標等人趕忙安撫,如此整整過了半個時辰,朱元璋才紅著眼睛從大牢內走出來。
而門口卻早就跪好了一群百姓,各個惶恐不安,尤其是偷摸觀察到皇帝老子貌似都流淚了,心中更加確定縣太爺果然是皇親國戚,自家的仇是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