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洪武四年起納哈出就自號開元王,也速迭兒并不承認此爵,不過也無力干涉遼東,只能聽之任之,甚至為了安撫納哈出還要繼續給他加官。
大明本來也是不承認此爵的,正式的信使往來都只是稱其為前元太尉,不過既然察罕主動前來了,朱標也不介意讓他享受一下王世子的待遇。
納哈出坐擁遼東半壁江山,而且其身為蒙古帝國開國元勛木華黎的裔孫,其身份在蒙古極為貴重,姻親眾多盤根錯節,有了這面旗幟對未來招撫草原部族也會有極大的幫助。
如果能以區區這點兒禮遇讓其罷戰歸附,那可就賺大了,別看大明現如今在遼東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高麗那邊也能調援以兩面夾擊,但納哈出依舊占據地利,手上還是有二十萬可戰之兵。
如果兩軍對壘自是簡單了,但如果納哈出只是依地險固守,靠著遼東氣候嚴寒山川險阻,大明不出動二三十萬大軍根本沒有攻下的機會,歷史上納哈出可是盤踞到洪武二十年才被解決的頑疾。
朱標的話自然也被許多人聽到了,文武官員各有所愛,互相交頭接耳了起來,遼東雖是苦寒之地但可不小,若是設立州府管轄他們或許就要有人去頂上了。
武將們則是有些不平,認為區區一個納哈出之子也配得到這份禮遇,還不如直接讓他們去把遼東打下來,將納哈出父子拴在馬后一路拖回來。
張大嘴等人躍躍欲試,他們雖也算是武勛,但可不算勛貴,正愁著沒有仗打給兒孫留下個富貴傳家與國同休的爵位呢。
他們是只想著打勝仗封妻蔭子,至于朝廷能不能負擔起大軍遠征的軍餉糧草供給什么的,都不在他們的思考范圍之內。
喧鬧間午門城樓上的鼓聲響起,一眾官員趕忙起身整理了下朝服,然后有序的走出班房到午門前列隊,文武分兩班入朝,文由左掖門,武由右掖門,入內后,先于金水橋南依品級序立,候鳴鞭,各以次過橋,詣奉天門丹墀。
監察御史冷眼觀望著一眾文武,縱然是武勛們這個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只不過今日還是有了個例外,一位御史面色慘白撫著腰跟在文官隊列最后,形儀不整。
這自然是被記下來,說不準過會兒還要被彈劾,監察御史戰天斗地,對自己人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的。
朱標站在最前回首一望自然也看到了,他對這個王御史還是稍有印象的,方才好像還說過幾句話,記得此人挺正常的,怎么突然不會走路了。
見奉天門尚未打開就讓福貴過去看看,得到回復后也是不禁搖頭,揮手招來監察御史吩咐道:“王御史在班房腰部受傷,事發突然未及報備,方才記下的撤銷吧。”
“諾。”
一旁的胡惟庸恭維道:“殿下仁慈寬厚是為臣等之幸。”
朱標笑道:“小事耳,豈當丞相如此夸贊,文武百官皆為臣子,協助圣上梳理天下有功,本宮理當照撫。”
胡惟庸沉吟半晌,朱標瞧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有些話不過是用來試探的,說的是什么其實不重要,接了話,互相自然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意味。
沒一會又一通鼓聲響起,眾人按照以往的規矩入奉天殿內朝拜,當今圣上端坐龍椅俯瞰群臣,面對赫赫天威,天下最有權勢的一批人仿佛柔順的羊群一般恭謹。
朱元璋看著下方的百官揮手道:“眾愛卿免禮。”
鴻臚寺官唱:“百官奏事,各衙門依次進奏!”
胡惟庸先上前一步奏報中書省政務,然后是徐達奏報大都督府軍務,然后才輪到各部衙門尚書侍郎。
今日朝會很平淡,也沒有什么需要朱標開口的,于是一直肅立觀政,很快也就結束了,皇帝先行一步退朝,其余官員再送太子,然后各歸府衙各盡其職。
謹身殿內爺倆正在坐著喝茶閑聊,書案上的奏章也不多,所以倆人都不著急,老朱突然想念起自己兩個寶貝孫兒,本想從兒子這聽聽信兒解解饞。
結果自然是一問三不知,朱標黑著臉聽著自己父皇的抱怨,他一天操心內外政務忙的暈頭轉向,哪有時間陪著兩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嬰兒。
“父皇想念孫兒,著人去東宮抱來就是了,何必在這兒為難兒臣。”
朱元璋眼睛一亮:“今日天氣好,是該抱出來透透氣,這個時辰應該醒了吧。”
朱標直接對福貴吩咐道:“去請皇孫來這兒,把奶娘也帶上,先將她們安置在華蓋殿。”
“諾”
“那個誰,給皇孫多穿戴不得受涼了。”
“奴婢謹遵圣諭”
福貴快步離去,朱元璋笑著起身在屋里晃蕩起來:“咱可有日子沒好好瞧瞧那兩個小崽子了,夜里忙完想見,你母后怕孩子受風一直攔著。”
朱標喝了口茶道:“再有兩個月就不怕了,到時候父皇想什么時候見就什么時候抱過來就是了。”
朱元璋笑了幾聲:“不知不覺咱也祖父了,比常人晚了些,但好在一口氣抱了兩個大胖小子,哈哈哈。”
“那父皇可該多笑笑了,再有幾個月又能抱上一個,昨夜落華同兒臣說王氏應該也是有了。”
老朱本以為是大兒媳婦又有了,一聽是什么王氏笑意就少了幾分,不過還是高興的,子孫昌盛瓜瓞綿綿總歸是好事。
正想著要獎勵一下那什么王氏的父兄,才反應過來王氏到底是何人,這也幸虧朱標東宮里的女人不多,否則老朱這一會兒可還真不一定能想起來。
“是那個高麗公主?嗯,好事,于國于家都是一樁喜事,咱該派遣使臣去高麗走一趟了。”
高麗的具體情況老朱或許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大體情況肯定是了解的,朱標同高麗的聯系還是通過親軍都尉府,那一舉一動自然就瞞不過老朱的眼睛。
當然了,朱標從始至終也沒打算隱瞞,無論此事成否都對大明有利無弊,畢竟高麗已經走到了王朝末年,稍有長遠眼光的人都能看出來,吃絕戶雖不道德但真可謂一本萬利。
朱標揮退殿內的奴婢才開口道:“高麗正經的宗室子弟不多了,老弱婦孺居多,父皇也知道現在這個高麗王血脈不純,他們現在能指望就剩沈王脫脫不花了。”
朱元璋也回龍椅道:“也速迭兒自顧不暇,去年南下損兵折將,無論是韃靼還是瓦剌都有大批不滿的,他竟然還有閑心想扶持一個高麗王,怕是想的太多了。”
朱標敲了敲身前的書案道:“兒臣以為就是因為他內憂外患,這才想讓高麗以及納哈出在遼東在東海牽制住我大明的注意力,讓他有時間解決內患。”
“南下失利,但也速迭兒的親衛以及瓦剌的傷亡其實尚可,真正傷亡慘重的是哪些分散在草原各處的大小部族青壯,他們的部族老弱病殘不提,婦孺牲畜可是珍寶,也速迭兒只要趁此機會吸納培養,不出十年就有了一批真正的心腹近衛。”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看來得放天寶奴他們也去搶這塊肉了,也速迭兒是個危險的人,狼子野心,不能給他太多機會,否則必成大患。”
朱標笑道:“養狗就是為了讓他去同別的狗嘴里搶食,否則養他干什么呢?天寶奴兒臣也見過了翻不了天,何況堂兄坐鎮北方,他的性格能力父皇還不清楚么。”
朱元璋緩緩點頭:“文忠器量沉宏,人莫測其際,其臨陣踔厲歷風發,遇大敵益壯,確實可以托付大事,多年累功至今,也是時候給他封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