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熱鬧了好一陣子,沒有子嗣的妃嬪是沖著馬皇后來的,這后宮之中誰不想靠上皇后娘娘,更何況她們這些沒有子嗣可依的女人,有子嗣的就都是沖著朱標來的,她們的子女往后可都是要在兄長手下過活的,榮辱得失皆在一念之間。
外人或許不清楚,但她們怎么可能不清楚圣上對太子的寵信有多么深重,一次禁足根本無關痛癢,太子不能出東宮,可其他皇子這段時間也沒機會見皇帝一面,可見圣意。
朱標也沒坐在上位而是領著弟弟們在下面坐下了,畢竟他已大婚生子,離著妃嬪們遠些總沒錯,兩盞茶的功夫后,妃嬪們就領著眾皇子公主們告辭而去了。
宮女太監們利落的收拾好茶椅凳墊,朱標也是才有空坐到自己母后的身邊,馬皇后伸手撫了撫兒子的鬢角道:“看著高了些,好像還胖了些。”
朱標順從的將身子往那邊靠了靠笑道:“可見兒臣近日來過的不錯,無案牘之勞形,自然開始心寬體胖了。”
“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沒個正形,對了,王氏還有你那個暖玉的身子可還穩當?”
“穩當,太醫日日都去請脈安胎,估算著秋冬之際您就又有孫兒孫女承歡膝下了。”
馬皇后聞言欣喜,自己早間顛沛流離寄人籬下,隨后出嫁從夫南征北戰開創新朝,而今困于后宮妃嬪之間,說實話是很無聊的,可現在也就指望著能多些孫子孫兒陪著解悶了。
宮女太監奉上新茶點,朱標瞧了一眼最后面躬身而立的正是劉安,只不過此時他已不復原先那般機靈模樣,腰彎的比其他人都要大不少,人也消瘦了許多,可見近日過的不好。
朱標揮手讓眾人下去伺候,然后拿起塊百花糕嘗了一口,馬皇后看著劉安退去的身影道:“這個是你宮里出來的人吧,前些時候淑妃將他送了過來,我也就將他留下了,一會兒可要帶走?”
朱標搖頭道:“是劉瑾的干兒子,原先也頗為得力,可卻仗著兒臣的威勢插手后宮奴婢們的差事,淑妃責罰趕出去的奴婢他都敢又安排到寧妃宮里。”
朱標平日都不敢插手后宮的事,不僅是要避諱自己父皇的私事,更是因為后宮諸事都應由自己母后做主,尤其涉及到妃嬪之事。
“過些時日吧,再讓他在母后這邊學些規矩。”
“說起來都是年紀不大的,若是知錯能改就善莫大焉了,你也不要太苛責。”
“是,兒臣明白。”
“方才進來的時候聽到你們兄弟在爭論什么,老二小五好像都有說話吧?”
朱標自然不會瞞著自己親娘,何況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將自己準備讓朱橚負責太醫院編纂醫藥大典的事情說了一遍。
馬皇后對朱橚這個孩子還是頗為喜愛的,先是替他高興,畢竟參與編纂大典可是大善舉,皇子參與其中最起碼也能得個賢名。
只是還有些擔憂:“橚兒聰敏好學,只是年紀尚小,可別誤了正事才好,若如你所說,此舉可是事關天下百姓的緊要事。”
朱標說道:“有太醫們在,尋常州府的名醫都難參與其中,皇子去也不過是掛個名罷了,耽誤不了正事的,兒臣想著這等名留青史的善舉終歸是有天家參與才好,一眼望去也就老五最合適了。”
“那就好,你父皇那邊應該也會答應,小五學的快,前些日子教諭先生都說已經沒什么可教的,只是看個人苦讀鉆研了,這時候放出去當差歷練,往后也能幫上你。”
“你父皇沒個兄弟幫扶,如今處處都捉襟見肘,縱是天子也有力所不及之時,還是要團結手足。”
馬皇后看得通透,如今這個局勢早就不用擔心其他皇子奪嫡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該安撫諸王,善用他們的權位能力,有時候他們遠比朝臣好用。
就從楚王朱棢趕赴山西快速賑災安民就可見,王爺若都是同皇帝一心,那么賑災欽差就完全沒有必要了,他們還會受限于地方官吏,還會畏懼于貪腐官員背后之勢,而親王則無需顧慮太多,快刀斬亂麻才是安民之道。
朱標自然也是這個想法,如果他是別代王朝的太子,那這個時候肯定是要極盡陰私明暗手段打壓其他皇子,恨不得將他們全部趕盡殺絕,不留一絲后患。
可如今卻是勿需如此,說實話,如果現在再讓他換到其他皇子的身上都會感到絕望,這根本不是權謀能夠解決的問題了,儲君大勢已成,浩浩湯湯順者昌逆者亡,唯有求神拜佛指望著他暴斃猝死這一條路了。
說話間一陣步伐頻率較快的腳步聲傳來,然后就是一群奴婢拜倒問安之聲,母子倆起身相迎,很快一道身影就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
“妹子,咱可快餓死了,聽到她們走了就趕忙過來了。”
馬皇后嗔怪道:“這話若是讓她們聽到了,那這后宮可就又要熱鬧了,到時候還得是我來收拾。”
“哈哈哈,咱不是想著咱一家安靜吃頓飯,咱要是來早了她們就不走了,又得一群人一起吃,麻煩。”
坤寧宮正殿寬闊氣派,不過卻不是聊家常的地方,三口人一起到了較小的偏殿落座,很快晚膳的飯菜就端上來了,四菜一湯外加一盤子燒餅,這就是皇帝皇后太子的晚膳了。
老朱顯得很是高興,一口氣連吃了四張半燒餅,要知道尋常人吃兩張也就飽了,朱標方才吃過了點心,不過到底十七八的年紀,還是吃了兩張,馬皇后只用了一碗湯半張餅。
飯畢閑談,朱標開口道:“老五年紀也不小了,不如趁著表兄鐵柱封王的機會一齊冊封了吧。”
封王非小事,尤其是涉及到李文忠,所以禮部那邊還在籌備,現在加上朱橚倒也趕趟,朱元璋思索片刻道:“倒也可以,只是王號藩地還要商議一下。”
馬皇后將母子倆方才所談對丈夫說了一遍,朱元璋自無不可,編纂醫藥大典利國利民足以流傳后世,有個兒子參與他這個當爹的也有顏面,原本還以為是標兒要自己弄的,所以才沒插手。
朱標是懶得再多管,他對醫道沒什么興趣,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名留青史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青史沒有他的名字才是大怪事。
對他來說這件事只不過是功績的小點綴,因為是他發起籌備的,再多個參與編纂的名聲也沒什么用,還不如讓弟弟干。
“父皇原先不是想賜予老五吳王的王號,兒臣以為不錯,不如就此吧。”
朱元璋皺眉道:“王號倒也沒什么,略顯恩寵罷了,只是吳地事關朝廷賦稅,絕不能賜予藩王。”
“老五跟老二老三老四他們不一樣,不是領兵坐鎮的料子,兒臣想著不如賜王號不實封藩地,名頭上遙領就是了。”
朱元璋略顯糾結道:“咱其實想著將來把所有皇子都放到藩地去,皇子親王留京容易使其動不該有的心思念頭。”
到底是將皇子親王趕出政治權利中心養起來,還是都留在壓在京城眼皮子底下更好,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