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奴婢是否派人去將晉王殿下叫回來?”
朱標漠然道:“罷了,老二心里憋悶,去跑跑馬也好。”
同樣是一起冊封為王的兄弟,老三在山西賑災鎮的功成名就,不僅是地方官員幫著上奏請功,就連向來苛刻的御史們都贊不絕口。
老四奉旨去了西南湯帥帳下,等將來平定貴州收復云南后,以湯和的性子肯定將大功相讓,到時候老四也就穩了。
現在就連老五都要冊封吳王了,還領了協領太醫院編著醫藥大典的差事,辦的好了青史留名,可見其有多受父皇以及大哥的信重。
這凡事就怕對比,若都是不成器的樣子也就罷了,偏偏就將老二一人剩下了,以他的脾性定是要更加自暴自棄了。
朱標心中對朱樉的想法了然,畢竟也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只是難免還有些恨鐵不成鋼,多大的人了,這點兒城府氣度都沒有,讓人如何敢委以要務,到時候真辦壞了也不可能要他的命,既如此何必用他。
劉瑾應了一聲諾,若殿下這時候還叫晉王殿下回來教訓一頓,反而還是好事,證明殿下起碼還在關注,對晉王還有期望,如此不管不顧卻是證明了不在乎。
一個不受皇帝待見,還不被太子儲君在意的皇子,注定了將來無甚作為,不過也說不定因此能安享富貴也說不定,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誰知道呢。
朱標拍拍手飲盡一口茶化解口中的甜膩,劉瑾見狀也利索的將碗碟糕點撤下,不敢在耽擱自家殿下的政務。
朱標繼續伏案全神貫注的批閱起來,這謹身殿的位置也不是這么好坐的,天下如此之多的軍政要務都需要過目,偷懶自然是容易的,只是權柄外移也是必然的。
這世上哪有好當的甩手掌柜啊,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如此,光享受不承擔付出多好,只是除非是偉力可以歸于己身的世界,否則時局變動誰可預料,唐玄宗前車之鑒遠矣?
人心似水唯智汲之,朱標越是準備讓胡惟庸掌權,他就越是要提前籌備好,預防一切突發狀況發生時,他可即時奪回權柄,否則養虎自嚙豈不成了千古笑柄。
“宮內是何軍當職?”
劉瑾端來新茶道:“回爺的話,是金吾前衛羽林左衛和府軍右衛當值,親軍都尉府負責值守端門和午門的防務。”
“去傳本宮的諭令,調虎賁前衛換防端門午門,親軍都尉府士卒久疏操練,著蔣瓛帶去京營演練軍陣以衛宮城。”
“諾。”
宮內的近衛軍到京營操練是屬于平常事,圣上在時就多次讓府軍衛虎賁衛前往京營由中山王徐達操練,如今輪到親軍都尉府也不是什么特別意外的事情。
劉瑾應諾后尋出一張白紙從書案上恭敬的捧起太子寶印加蓋,然后奉送到太子殿下面前過目,朱標掃了一眼后就在其下揮筆寫下奉行二字。
劉瑾在宮中的地位勿用多言,很多時候他都可直接代表朱標的意志,但涉及到宮內的防務調遣就不行了,必須要有朱標的印璽加蓋證明才可,否則那些天子親軍可不會順從。
朱標的心神重回到眼前的奏章上,大都督府奏報地方衛所故軍之妻在營守節者眾不知該如何安置。
朱標沉思片刻也只能批復,故軍之妻在營守節及愿還鄉者,倍與優給冬寒棉衣食糧薪炭,其欲改嫁依親者聽任之。
常州府呂城巡檢司盤獲民無路引者送法司論罪,問之其人以祖母病篤遠出求醫急故無驗,朱標批復人情可矜勿罪,釋之。
臺州衛兵出海捕倭獲倭夷七十四人,船二艘追還被掠男女四人,朱標諭兵部予以嘉獎。
兵部奏以軍中將校公田之事,朱標諭凡指揮沒于戰陣者皆賜公田奉養家小,卒于家者不與,無子而有兄弟同居者亦如之,非同居者不與。
禮部上奏彈劾通政使陳佑宗中書右丞陳亮輕車都尉王寧昭勇將軍代遠圖等奠于至圣先師孔子時不禮敬陪祭。
朱標批復陳佑宗等學圣人之道而不陪祀使勿學者何以勸,既不預祭而享其胙于禮,可乎其武人不知理道者皆不足責命,陳佑宗陳寧等官員停俸一月。
太原衛指揮使奏報,右衛千戶馮銘押送兵糧時為故元將普賢奴等所設伏,千戶馮銘率五十卒奮起還擊,破敵斬其黨羽百二十人生擒二十四人獲印二馬十四匹,請彰其功。
朱標批復著兵部大都督府議賞,著升任千戶馮銘為上直衛千軍指揮僉事,賜御馬監御馬一匹。
刑部尚書奏報刑部大牢內有多位官員幡然醒悟,不飲不食自罰以求心安,但懇圣心光照寬免其罪………
夜入三更烏云掩月北風颯颯,朱標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在一眾太監們的簇擁下回到了東宮,遲疑片刻還是選擇了到李嫣處安寢。
東宮雖然一直在擴建,不過目前來說也不算太大,很快就到了李嫣的寢殿,到底只是在常洛華一人之下的良娣,離著承乾宮也不遠。
“殿下。”
輕柔但包含著赤誠的聲音響起,飄搖不定的燈火照耀下可見一到婀娜的身影矗立在殿前,身上的衣衫單薄,身后的宮女們一臉焦急卻又不敢多言。
朱標走到跟前她也沒有要行禮的意思,眼眸反射著朱標身旁的宮燈之光,亮晶晶的就仿佛昨夜那璀璨的星辰。
朱標本有許多責怪的話要說出口,可突然又說不出口了,只能無奈的拉過她往殿內走去,嘴角不知不覺間微微上挑了起來。
劉瑾默默的停下來腳步眼含笑意彎腰恭送,等殿門關上他才轉身帶著兩個小太監朝著自己的住所回返,得趕緊睡下明日還要伺候呢。
“殿下,臣妾做的糕點好吃么?殿下還吃得慣嗎?”
“往后不準再去送了,若是在文華殿自可由著你,謹身殿豈是你可以胡鬧的。”
朱標向來訓人也不會擺出一幅嚴厲的姿態,但任何人都反而更敬畏三分唯唯諾諾,唯有李嫣仰著臉依舊追問著自己做的糕點合不合朱標的心意。
倆人在床榻上坐下,被褥有些雜亂可見李嫣方才已經是睡下了,除了好聞且熟悉的香氣外,還隱隱有股藥味。
“好吃。”
李嫣眼睛一亮,歡欣雀躍的表情剛要浮現就吃痛的嬌哼一聲,朱標收回手哼道:“跪了幾個時辰?”
李嫣輕輕揉著膝蓋委屈道:“一個。”
“就該讓你再多跪一個時辰,誰都知道謹身殿不是談兒女私情的地方,偏偏只有你去送糕點,而且還是親自去的,這若是父皇在且有你好果子吃。”
“臣妾知道錯了,太子妃也都已經責罰過了,殿下就不要再生臣妾的氣了。”
朱標無奈的看著埋頭在自己懷里撒嬌的小女人,李嫣的愛太炙熱,朱標自是不怕,只是擔心她會害了自己。
就如這件事,太子妃責罰她自是應當的,謹身殿除了馬皇后外誰敢去,后宮東宮這么多的女人誰不曉得送些糕點菜食可以討歡心,可平日誰敢去送。
馬皇后特殊不是因為她是皇后,反而因為是她,所以皇后才會如此特殊,滿朝文武下至黎民無不心悅誠服,否則女子豈堪沾染國朝中樞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