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桂反手握住鄭道傳的手一臉誠懇的說道:“既如此,還請宗之替我向蔣天使傳話,末將愿效犬馬之勞,只求將來莫忘了末將的微末之功。”
鄭道傳清楚,李成桂表面上是在裝糊涂,其實是再問為何要扶持他,既然蔣思德清楚大明不可能將高麗之地盡數分封給齊王,那么以他這些年積攢的勢力,若是在加上太子殿下的支持,不是沒有機會。
列土封疆立國稱王,何等快意之事,為何不自取而是要讓給他呢?
李成桂看著含笑不語的鄭道傳,心中卻是想著如果鄭道傳不講清楚,過后他就立刻向太子殿下去信彈劾蔣思德有不臣之心,想來以太子殿下御下之嚴,必定會將他召回大明。
沒了蔣思德,那么積攢下來的向明黨羽必然要尋人依靠,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起碼可以占據一大部分,眼前這個鄭道傳也未必不可納入麾下。
如此一來,哪怕沒有列土封疆之機,憑著手中掌握的勢力,無論將來這高麗是誰來當家作主,都繞不開他的支持,這才是真正的萬全之策。
鄭道傳不由想起自己出發前也曾有過此問,畢竟相比李成桂這等投效外臣,蔣天使做為太子殿下派遣而來的心腹,無疑更有機會…
“院君勿要多慮,我來前不只是見過蔣天使大人,更是見過李丞相,兩位都是院君抱有大期望,此事唯您可矣,但也請您要記著,兩位大人今朝對您的扶持之情。”
李成桂的思路再次被鄭道傳打亂,怎么這種事還有李仁任的參與,難道彼此之間不是水火不容的境地嗎?
鄭道傳沒有再說什么,他清楚這種私下的談話,無論說多少說的多誠懇都不會讓李成桂這等人物信服,一切都還要看實際的表態。
干脆利落的起身笑道:“院君大人,三日之內朝廷供給您的糧草就會到位,李相也說了,全軍上下將領的調任都由您一言而決,只要事后向朝廷上一份公函即可,李相那邊都會允之,您只需要以最快最漂亮的方式打敗納哈出!”
不顧李成桂的再三挽留,鄭道傳傳完話就告辭了,轉身就在李成桂的注視下進了安頓齊王的宅院內。
李成桂在門口默默站了一會兒,高麗這局勢真是讓人看不清楚,什么時候做為世家貴族領袖并掌握著高麗大權的李仁任都和大明使臣蔣思德聯系上了?
朱棣揉著太陽穴看向這本該早早就來的人,鄭道傳恭敬的整理了一下衣冠才大禮拜倒:“外臣奉蔣天使之命拜見齊王殿下,殿下萬安。”
朱棣沉著臉呼出一口氣道:“起吧。”
“外臣叩謝齊王殿下。”
朱棣現在真的很想學著自家大哥平日的樣子來對待此人,可他到底不是,何況他清楚如果真是大哥親自來此,恐怕早蔣思德等人早就在岸邊跪地迎著,怎么可能像他這般被忽視數日。
“蔣思德就是讓你過來問個安嗎?”
鄭道傳躬身回道:“回稟殿下,外臣還帶來了兵部的委任文書,另外還有這幾日納哈出部的動向情報,往后無論何時,您有何所需都可直接向外臣吩咐。”
“好得很,你下去吧,另外替本王謝過蔣思德,就說這份情本王領受了。”
鄭道傳恭敬的退下后,朱棣忍不住將手旁的杯子掃落,他不是蠢才,今日李成桂蔣思德的態度都已經很明確了。
表面上遵從太子的諭令盡一切手段配合齊王,可暗地里分明是要將他供起來當尊神像,等一切結束再給他分點功勞打發走。
朱棣的氣息有些急促了,他們的態度如此昭然,分明就是要吃定他在高麗要隱藏身份,名不正言不順之下無法倚仗身份立威奪權。
現如今最簡單的破局辦法就是立刻去信,向自己大哥告狀,疏不間親后不僭先,只要大哥的諭令一到,一切陰私伎倆都不足掛齒。
可朱棣如何甘心,高麗苦寒貧瘠之地,在看過大哥展示的世界地域之圖后,他就打定主意,高麗不過是他向父兄證明自己的的開始,他要親自打下一塊富庶遼闊的疆土。
如果連這里都需要靠著大哥背書才行,他往后還有什么臉面在父兄面前談將來事?
“哇~”
“奴婢萬死!”
朱標抱著兒子起身笑道:“摔碎了個碗而已,不要一驚一乍的,收拾了吧。”
朱標今日難得有閑情逸致陪著妻兒用吃飯,方才陽兒不知為何,瞧著朱標吃干凈了的瓷碗對了眼兒,伸著白嫩的小手就要。
朱標自無不可,就將兒子抱在懷里并把碗交給了他,碗雖不大,但這般小的孩子自然是拿不住的,但奈何他非要,所以不出意外的掉在地上摔碎了。
若是在后世,這洪武年間景德鎮御窯進奉宮內的青花螺紋瓷碗無疑是稀世之寶,可在如今也就是這樣了,別說皇孫摔碎一個,若是真高興,專開幾窯摔著玩都可以。
“陽兒乖,不哭了啊,看你母妃手上不還有一個?”
常洛華忍不住說道:“陽兒乖,這個碗碗母妃還要吃飯,不鬧了好不好?”
哄了一會兒才算將陽兒的注意力轉移開,亮兒這幾日有些鬧肚子,所以便一直留在內寢由奶娘看顧,陽兒則是被安置到了他們夫妻倆的偏寢殿。
這位小哥兒倆還是頭一次分開,所以陽兒便有些不習慣,稍有些鬧騰,不過在他們夫妻倆眼中其實挺好,畢竟一個孩子太安靜也不好,鬧騰些看著也健康。
將孩子交給奶娘后朱標問到:“小八怎么樣了?”
小八便是朱標第八個妹妹了,母妃是安妃鄭氏,一個相貌品行都十分溫婉的女子,別的朱標也就不知道了,畢竟也沒見過幾次。
常洛華回道:“太醫守著呢,過會兒我再去看看。”
老朱和馬皇后不在京城,這成群的弟弟妹妹們都得由長兄長嫂照顧,當然了,這皇子公主也不缺人照顧,只是像這般生了急病的,就必須太子太子妃做主,她母妃都不夠格去多嘴。
朱標撫了撫眉道:“事急從權,今夜讓太醫留在小八寢宮診治吧,小八年幼倒是無妨,讓安妃回自己寢宮等候,不要去添亂。”
“劉瑾,你去哪兒守著。”
“諾。”
后宮妃嬪眾多,太醫年紀雖然都不小了,但終歸是男人,當然了,朱標也不是認定誰敢真做出這等株連九族的事情。
只是這種風言風語最容易流傳,鬧不好就會平白無故死掉許多無辜的人,何苦來哉。
朱標摟著自己太子妃夸獎了幾句,這些天宮里宮外多少事都是她親自去處理的,當家的女人難,更何況當的是皇家,下面有弟弟妹妹要照顧,外面有命婦糾紛,縱然有朱標給她遮風擋雨,但該勞心勞力的地方常洛華也是躲不了的。
等常洛華離開后,朱標起身到了文華殿,落座后輕輕敲了敲桌子,蔣瓛邊從一側走了進來拜倒在地:末將參見殿下,殿下千秋。”
“京營有什么動靜嗎?”
太子沒有叫起身,蔣瓛便保持著跪拜的姿勢回答道:“回稟殿下,京營大體并無異動,但有十二營懷遠將軍陳忠等夜不歸營,武節將軍佘和等常入后山以軍械捕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