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別說只是外祖家了,就算是至親骨肉又如何?
若是將來地位不穩也就罷了,總還是得仰賴母族外祖家的力量,可若是地位穩固呢?
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依照老朱的想法,只要陽兒身體健康不是癡愚呆傻,那便必然是會盡早立為皇太孫,作為大明朝的儲嗣,上告天地社稷宗廟,下誡文武群臣百姓,舉為日月山河正統。
如此一來莫說旁人,就算是朱標也別想輕易另立儲嗣,這便是正統的力量,只要是正統,天然就會獲得許多傳統維穩官員們的支持,沒有重大過錯,任誰也不可輕動。
到那時的常家就會處于一個極尷尬的境地,相信這點常遇春是想過的,甚至藍氏以及常洛華也不至于一點都想不到。
只不過是刻意忽略了而已,心存僥幸之念,畢竟那得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朱標應道:“馮家女自然是好的,既然岳母有意,那么就等岳父回京后再同馮家聯系吧,我明日也會給宋國公去封信。”
常洛華柔聲謝過,常家和馮家聯姻不是小事,沒有父皇或是自家夫君點頭,馮家那邊是絕不敢應承此事的。
“微臣彈劾親軍都尉府蔣瓛囂張跋扈干涉軍令,理當明正典刑以正朝廷律令!”
“臣等附議,叩請殿下降罪蔣瓛!”
“啟稟殿下,微臣要彈劾京營左軍都統趙東徇私枉法,包庇鹽販私自運鹽入京,合該問斬!”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私鹽入京恐非止于一二將領,還請殿下下令徹查軍中以及兵馬司守城卒。”
“微臣要彈劾汝南侯擅離職守不顧禁酒之令,因私廢公請殿下嚴懲!”
“殿下微臣等…”
朱標立于丹陛之上,神情肅穆的看著下面不斷出列彈劾的官員們,矛頭亂揮顯然是要將水攪渾,三品以上官員各個不發一言。
朱標目光掃過太仆寺卿李存義,只見其面色萎黃神情郁郁,感受到他目光更是不自覺的瑟縮了些,本就低垂著的頭更低了。
武勛們今日也沒看熱鬧,也在不斷的出列說話,首先就是針對蔣瓛,然后就是想辦法為汝南侯開脫,雖說梅思祖不是淮西出身,但同樣也是正經的侯爺,是他們的生死弟兄。
大明的武勛們大體上還是非常團結的,畢竟是尸山血海里一起闖出來的,誰沒被誰就過命,開國才幾年的功夫,他們的情誼還沒變質。
更何況當值的時候出去喝酒,這種事他們也沒少干,自然是不希望責罰的太嚴厲,否則將來落到自己身上也不好受啊。
朱標將目光落到刑部尚書身上道:“蔣瓛現在就關押在刑部大牢,陳愛卿認為如何處置妥當?”
陳明階出列應道:“阻礙軍令按律當誅,然都統趙東及大都督府簽發調令之官員確有徇私枉法之心,可見蔣瓛阻攔是事出有因,理當寬免。”
武勛們立刻就對著陳明階的后背啐了起來,還叫著陳明階肯定是收了好處,或是害怕親軍都尉府的報復,根本沒資格當一部堂官。
陳明階絲毫沒有理會辯駁的意思,說完就退了回去垂首而立,蔣瓛昨夜離牢獄入宮的事情當然瞞不過他這個刑部尚書。
谷舝
可既然太子還會特意召見一個身在牢獄的人,那就說明殿下還不想讓蔣瓛死。
又有幾名御史出言,認為尚書所言不對,蔣瓛即使知道了此調令有問題,那也該即刻去請太子殿下的諭令,或是潛伏在城門口捉賊拿臟,而非直接阻攔軍令。
朱標最后一錘定音道:“罷去蔣琬官職,發配帝鄉為役修筑皇陵。”
此言一出哪怕是武勛們都有些意外,他們本以為能讓蔣瓛在牢內多關押一段時間或是打個幾十軍杖就不錯了。
文臣們又非苦主,自然也沒什么意見,唯有御史們還是感覺輕了,覺得應當明正典刑。
御史隔路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也就當沒聽到他們說話,整齊的躬身施禮道:“殿下英明!”
趁熱打鐵,朱標也懶的聽他們爭辯了,就把昨日的吩咐又說了一遍,趙東等涉案人員一律斬立決,汝南侯依舊是由大都督府兵部及刑部議罪。
武勛們確定后也就不在爭鬧了,若是正常應該是由三法司,也就是御史臺刑部及大理寺議罪的,殿下開恩讓兵部及大都督府議罪,那基本就是無礙了。
兵部大都督府都是自己人,刑部料他也不敢多嘴,如此小懲大戒一番也就過去了,殿下果然還是念著舊情的,武勛們振奮不已。
如此這前戲也就唱完了,通政使司陳佑宗輕吐一口氣就要出列,但卻是沒有李存義快,太仆寺卿徑直出列跪倒在地。
朱標見狀也不意外,雖說本朝律法嚴苛,但主動承認總也是萬般強過被別人檢舉,而且在洪武三年也有過特赦的例子在。
那是工部的官員,仗著職權之便,將西南州府送過來的珍惜木料扣了下來,準備運往江南買個大價錢,但隨著朝廷肅貪愈嚴,看著同僚各個被斬頭抄家,此官終日惶惶,終于忍不主動向老朱承認了所作所為并將所得都交了出去。
老朱本是不打算原諒的,但還是馬皇后勸誡,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且酷刑鎮貪也須寬免在,否則實在太過。
畢竟只是貪墨了木材,并非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所以就只是將其貪墨的都收了回來,并責貶三級留任為官。
李存義叩頭道:“微臣昨夜接到家書,是微臣兄長親筆所書,其中諄諄教誨臣要盡忠職守清廉自持,莫要辜負圣上的天恩厚的,不負李家門風…”
“可李寺卿貌似沒有做到吧!殿下,微臣也有要事容稟,太仆寺卿李存義貪贓枉法,臣請殿下徹查太仆寺賬目!”
陳佑宗出列打斷了李存義的發言,躬身奏稟道:“昨夜太仆寺人來人往,想來是李寺卿知曉自己要事發了,在極快找補空缺吧。”
太仆寺少卿張涵出列道:“啟稟殿下,太仆寺昨夜確實來了不少賬房先生,也運來了好幾車銀錢,是臣親眼所見,微臣身為少卿職責所在上前問詢,竟被警告這是李寺卿的吩咐,莫要多管。”
大理寺卿張光烈厲聲開口道:“太仆寺朝廷官屬,少卿更是正四品副官,何以叫做多管閑事,張少卿應立刻拿下那等狂徒才是!”
張涵目光轉向最前方的胡惟庸冷聲道:“張寺卿教訓的是,下官原也正準備如此,只是竟又看見一人,正是涂中丞,便趕忙轉身先他們一部收好了備份的賬本,留于今時面呈太子殿下!”
張光烈聞言更是勃然大怒:“朝廷各官署衙門各司其職,涂節非太仆寺屬官,又無圣上圣旨或太子殿下的諭令,為何深夜前往太仆寺,微臣請殿下下令,將李存義及涂節收押,由三法司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