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起來用些膳食吧。”
熟悉且輕柔的嗓音喚醒了足足睡了三個多時辰的朱標,意識逐漸回歸,眼睛微微睜開,就感覺光線有些太過明亮,想來是到了正午之時。
“怎么還是回來了?陽兒亮兒呢?”
話雖這么問,但常洛華回來倒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哪有丈夫都患病了,妻子還留在娘家的,尋常人家都不會如此,更別說天家了,是夫妻,但亦是君臣。
常洛華今日不過來,
恐怕明日就有御史會上奏彈劾,
尚未歸京的帝后聞之亦會不滿,關乎國本,懈怠便是大罪。
常洛華從身后宮女手中接過溫熱的巾帕輕輕的給自己夫君擦拭起臉部并回答道:“孩子留在王府了,明日再讓人去接回來,爺感覺還好嗎?太醫就在門外候著呢。”
濕熱帶著花瓣香氣的巾帕敷在臉上非常舒服,原本還有些留存的困意被驅散,精神振奮了起來,難得這么松緩的頭腦重新運轉起來。
劉瑾上前幫著太子妃將太子爺扶坐起來,將榻枕快速的墊在其腰背之后,隨即轉身一招手,立刻就有人端著數個小桌子上來,在床榻前擺放好。
不過片刻之間,數個精致的食桌上就擺滿了各式菜肴,多是朱標平日喜歡吃的,只不過都特意讓御廚做的清淡些,葷腥之料用的比正常較少。
太子都患病了,
自然不可能還細揪著什么節儉,后面又端上來的一桌子上,各式滋補的佳品一應俱全,
用料都是千金難換的貢品,
這就不是御廚做的了,而是太醫院數名太醫花費兩個多時辰商定做出的藥膳。
食物的香氣刺激胃腸蠕動使人食指大動,朱標靠坐著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頭腦昏沉之感較今晨好了許多,只不過是四肢依舊有些發軟,不想動彈。
太醫院使孫守真再次入內拜見,行禮后請脈,然后轉身走到餐桌前點了幾道菜讓撤下去,再到藥膳桌前對劉瑾仔細叮囑了便先用哪些再用哪些,每道用多少為佳。
劉瑾有過目不忘之能記憶極佳,這在宮里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仔細講了一遍后孫守真便退下了,他在東宮另一處還在煎太子殿下一會兒要用的藥,得親自盯著才安心。
無需朱標指點或說什么,光憑意會劉瑾就將他想吃的菜肴盛獻至太子妃手中,再由太子妃親手喂給太子。
畢竟劉瑾可以說是這世上跟朱標相處時間最久的人了,從至正二十四年入吳王府起,這么多年來幾乎可以說是朝夕相伴寸步未曾離。
朱標吃了個半飽,
留著些肚子進用藥膳,
看著碗中根須分明的寶參難免有些心疼,
這般大小規格的就是宮中也不多見。
數道藥膳,朱標一人又能用掉多少,何況太醫也怕滋補過甚,囑咐一道最多也就是三口之量,所以剩下的還很多。
常洛華將碗遞回劉瑾手中道:“尋常菜便也罷了,這幾道藥膳用料珍貴,拿下去問過太醫無礙后送去王良娣及暖玉那邊吧。”
“諾。”
由于每道菜都是單獨一個匙碗,所以也不怕會過什么病氣,何況太子所患也不是什么傳染之癥。
為免藥性相沖太醫的湯藥得半個時辰后再用,常洛華又給夫君調整了一下身后的靠枕道:“露兒臨安幾個都在偏殿等了快兩個時辰了,爺要不見一見?”
“老二他們呢?”
“臣妾怕他們人多吵鬧,就讓皇子們先回去進學了,這會兒也聽說爺醒來,估摸著也快來了吧,后宮諸位妃嬪也一直派人過來問候。”
“嗯,讓露兒臨安她們進來吧。”
很快,一眾公主就在劉安的引領下走了進來,朱露越過長姐撲到了榻前焦急的問道:“大哥,你痛不痛啊,有沒有乖乖喝藥?”
朱標伸手捏了捏幼妹的臉道:“不痛的,藥也喝了,你這些時日也得記得多穿衣服知道么。”
其余公主可不敢逾越,他們是妹妹,可卻不是嫡親的胞妹,若是只有大哥或許還敢隨便一點,但當著嫂子的面可不敢。
“臣妹等參見皇兄皇嫂,愿皇兄千秋福安。”
朱標看著一眾可愛乖巧的妹妹總是開心的笑道:“都免禮吧,劉瑾去拿繡凳,再拿些新做的糕點來。”
“諾。”
自己這些個妹妹,大些的倒還好,朱標早些年還不忙的時候,都領著哄著玩耍過,但那些歲數小的,就沒有這個機會了,難免有些生疏,輪流上來同長兄說話時,幾句問候就詞窮了。
好在有臨安在旁幫襯著,兄妹間也是熟悉了很多,朱標今日不必再去忙于政務,時間不緊了,自然耐心也就多了,陪著妹妹們說話也是格外的放松,各賞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公主們生活條件自然不必多說,但宮里的規矩對小孩子而言總是約束,除了朱露外,哪怕是年紀更小些的,看著也都更懂事些。
說了有幾盞茶的功夫,老二老五領著弟弟們到了殿外,臨安幾個都是大姑娘了,自然不好同兄弟們聚在一處,便領著小公主們退下了。
在殿外雙方見禮簡單的說了幾句就分開了,朱樉領著弟弟們入殿行禮,簡單的問候過后兄弟們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朱標照例叮囑了幾個小的要好好學習聽先生的話后,就讓他們退下了,朱樉臨走前道:“大哥,聽聞老三今日回來,臣弟想去城外迎一迎。”
朱標也是差點忘了此事:“去吧,你們倆原先也是形影不離,這次倒是分開好些時日了。”
“謝大哥,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嗯。”
趙婷兒端正的寫下最后一筆后,整個人差點歪倒下去,手腕都有些浮腫,今早一聽殿下生病,她便將抄寫的《女誡》換成了《藥師琉璃本愿功德經》。
推開過來攙扶自己的侍女:“你立刻將我抄寫的經文整理好送到太子妃手中,就說這幾日我還會繼續抄寫經文,為太子殿下祈福。”
那侍女遲疑一下說道:“承微,這樣恐怕會得罪良娣吧?”
趙婷兒沒有說話,只是秀眉微微一顰,這人要不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忠心還算可以,她早就趕走了,這么瞻前顧后還蠢,在宮里可是容易壞事的。
怕前怕后還活著做甚,想爭寵還不想得罪人,這天下哪有這般好的事,除非像那泥塑一般,否則無論怎么做,都會得罪李嫣,無非早晚之事而已。
她這么急著抄寫經文,不是為了討的太子爺的青睞,而是為了借此機會討的太子妃的青睞,只有得到太子妃的接納,她才有機會頂著李嫣的壓力一步一步向上爬,為自己為家族為自己將來的孩子爭得榮光。
太子爺似溫實冷,她根本就沒想靠著太子的恩寵上位,除非有什么極特殊的機緣,否則根本沒有什么機會取得青睞,越是爭取表現越是有可能被厭棄,這她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選擇了太子妃,李嫣根本不能容人,但太子妃可以,尤其是在良娣勢大的情況下,太子妃想必也需要個人來抗衡李嫣,她這個主動送上門的應該不會被拒絕才對。